十三、不变的温柔（2）

    “……上来吧。”芳野指了指他的车，“我想我们还是一边走一边说的好。”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也什么都没说就上了他的车里。

    “看你的样子，是有什么烦恼吧？”路上，芳野一边开着车一边对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我问道。

    “……没什么。”

    “别骗人了……只是，可以说来听听吗？”

    “……有一个人，正在为我做着一些十分愚蠢，而且没有回报的事……我觉得很烦。”

    “那个人是你的什么人？”

    “……我不想多说了。”

    “你还记得昨天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说过什么吗？”

    我抬起头望向芳野，只见他这时也没有看我，只是一边开着车一边注视前方说着话。

    “……谁记得你说过什么废话……”

    “‘你可有过孤身一人经历过痛苦的回忆？可曾卑躬屈膝地活过？又可曾露出过真心的笑容？’”

    我一愣——一模一样的话，昨天听起来还觉得是废话，为什么现在听到，却会有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痛苦的回忆……卑躬屈膝……真心的笑容……”我喃喃自语着这几个词语，想起之前那一幕幕情景，想起了那很久以前，和某人在一起的种种回忆……

    芳野说到这，转过头来看着我。

    “你，是被别人爱着的吗？”

    我，是被别人爱着的吗？……

    “‘那么，你应该是被别人爱着的……为了不让这份爱消失，请坚强地生活下去吧……’”

    “……我还没有回答。”

    “你的表情和行动，已经替你回答了。”芳野转回头去，侧影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要是你说的那个人不是一个爱着你的话，你现在也不会说是在为他‘烦’了。”

    “……是吗？这你也看得出来？”

    “小Case而已——同时，我说的，也就是我对你的忠告了。”

    芳野说完停下车，我一看，这里却正是宿舍门口。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你走的这个方向，又是很光坂高中学生相关的地方，也就只有这个宿舍了吧。”

    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校服，问：“难道你是侦探？”

    “哪里，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电工罢了——”

    芳野微笑道，“去吧，有些事是无法逃避的——一切就看你自己怎么处理了。”

    我慢慢打开门走下车，期间一直想着他的那两句话——“你可有过孤身一人经历过痛苦的回忆？可曾卑躬屈膝地活过？又可曾露出过真心的笑容？”“那么，你应该是被别人爱着的……为了不让这份爱消失，请坚强地生活下去吧……”

    “等一下！……”一瞬间想到了什么似的，我突然转身叫住就要开车离去的芳野。

    “怎么了？”芳野探出头来问。

    “有件事，想拜托你……”

    …………

    我走回宿舍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静静听着外面的声音……

    近了，近了……终于，门的把手转动，打开后走进来一个人……

    “……嗯？怎么了？一个人这么静的躺在这里，电视也不开——生病了吗？”

    这个人，正是芽衣。

    “芽衣，我……”

    想说什么的我，望着面前的女孩，却突然像是被什么呛在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嗯？怎么了？……没什么的话我想休息了，明天还要早起。”

    “……芽衣，这些天你都去干什么了？”终于说了出来。

    “……没干什么啊。”

    “胡说！你明明！……”

    “……呐，哥哥，我说……”

    “呃……什、什么？……”将要说出口的话突然被打断，我不由得愣了一下。

    “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哥哥你……还能照顾好自己吗？”

    “你、你胡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

    “……其实我真的很担心……”芽衣并不看我，而只是别着脸像是望着某处发呆说着，“以前的哥哥，明明是那么的厉害，明明是那样为自己的事而锲而不舍……我也一直……很崇拜那时的哥哥，忘不了他的一切……在伙伴们面前，我可以很自豪地指着在赛场上那个人对他们说，‘看，那是我的哥哥哦！’然后接受他们欣羡的目光……可是现在，为什么却不行了呢？……你说，这是不是很奇怪呢，哥哥？……”

    “……芽衣……”

    “……我想要哥哥变得和以前一样……变回像以前那个黑发帅气的哥哥，变回那个一直无微不至照顾着我的哥哥——变回那个一直让我引以为傲的哥哥……我真的很想……所以，我甚至瞒住爸爸妈妈独自一人来到了这里，想要帮助哥哥变回以前那样，想要为他延续他的梦想……可是……”

    我无言以对……

    “……哥哥……你，变了呢……”芽衣转过头来，对我淡淡笑着说道，“为什么……做妹妹的我……却一直不能了解你的想法呢？……明明，是一家人来的……”

    “芽衣，我！……”

    “对不起，我有点事……晚点会再回来的……再见……”

    芽衣说完，不等我答话就已转身跑出了房间——我能看到，虽然她是笑着说这些话的，但最后她转身跑开的那一瞬间，泪水分明已从眼眶里滑落下来……

    “芽衣！……”我跑出房间刚要去追，谁知在门口却被一只手抓住肩头——我转头一看，身边的人竟是美佐枝。

    “……你还是留在这里吧。”美佐枝对我轻轻摇了摇头后说道，“让我去跟着芽衣吧……”说完，就向芽衣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而我，只像傻了似的呆呆站在原地望着美佐枝离去的背影……

    为什么，我不跟着过去呢？……

    要是我跟了过去，又应该说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不知道啊……

    于是我只能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发呆，周围除了窗外的风吹声和屋里时钟的滴答声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等我再次回过神来时，是一个电话铃声把我拉回现世中来的……

    “喂？是阳平啊，我是妈妈啊，你还好吗？……对了，芽衣在你那边吧？之前我打过电话来，叫她收拾一下准备最近这几天就回来了，她应该有对你说过吧？你可是哥哥，记得到时要帮帮妹妹忙哦……喂，阳平，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喂？喂喂？……”

    我手中的话筒慢慢滑落……妈妈的话语把刚清醒过来的我又带入了惊愕——我不禁想起了昨天美佐枝飞奔出来赶在我前面去接电话的情形……

    ……果然……这一切……都是冲着我来的……果然……这一切，都是一个“阴谋”！……

    可是，此时此刻，被这个“阴谋”算计了的我所痛恨的，不是别人，而正是我自己……

    芽衣……原来，你就要离开了……为什么，不对我说……

    以前芽衣在这里的时候，我还一直嫌她烦，嫌她啰嗦……现在人家要走了，我却又舍不得了……

    人，果然都是要等到失去了的时候，才会懂得珍惜的吗？……

    “就你这家伙，就算失不失去我看你不懂得珍惜！”

    第二天在学校，知道一切的杏这样气呼呼地教训我道。

    “再过两天芽衣妹妹就要走了，你以前什么也不知道——但是现在都知道了，就不能想想办法补救吗？”

    “……你认为我应该怎么补救？”

    问到这里，杏倒成哑巴了。

    “我、我怎么知道你……总之，现在这个烂摊子你就自己去收拾吧！……”

    “杏，不要这样……”

    我在智代劝着杏的时候，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了……

    是啊……这个烂摊子，看来又是要我自己收拾了……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又还能做什么呢？……

    去劝芽衣不要再做那捡球的事？别傻了……去叫她不要回家去？根本不可能……还有两天……还有两天，芽衣就要离开这个小镇了，我知道那就是她得到足球部那帮人答复的时候……确实在这段时间，我是应该做些什么的，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我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这两天，我做的就只是经常躲在操场的一角，眼睁睁眺望着芽衣在足球部的人的呼喝下在足球场来回奔跑，挥洒着汗水……每当看到她因要赶去捡球而摔倒时，我的心都会如被针扎了一下的痛……但是我知道我不能过去……要是我过去了，只会让她更难堪……只会，让她的努力白费……

    芽衣说我变了，说她已经不能了解我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变了，是不是真的变得让她无法了解了；我只是知道——当我现在站在这里，望着芽衣那忙碌的身影时——我才知道，自己之前，原来一直都不了解自己这个妹妹……

    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但这么久了，我愣是浑然不知；要是我能多关心她一点，要是我能早发现一点，或许现在我能做的，就不是只能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她为了我而被人欺负……

    我的确，不是一个好哥哥……

    明天，芽衣就要回去了；今天，就是她和足球部的人交涉的日子——当然，内容就是想要他们能让我再加入足球部。

    虽然智代答应我会和芽衣一起过去，但我还是亲自来了，如先前那样远远眺望着她们走进足球部的大门。

    我在这里，还可以听见她们对话的声音——

    “你好……我是为了之前说好的事来的……”

    “哦？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是……之前说好的，要是我这段时间帮你们捡球，你们就允许我哥哥重新加入足球部……”

    “你哥哥？你哥哥谁啊？”

    “呃……是……春原阳平……”

    “什么？春原阳平？那个废物？”足球部的人哄然大笑的声音，“你居然说要让那个废物加入我们？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小姐！”

    “可、可是之前我们明明说好……”

    “什么之前不之前的，我可不记得我们有答应过你这个满身脏的丫头什么事——你要走就快走，别妨碍我们休息。”

    ……出尔反尔，我早就料到的了……

    “你们怎能这样？”智代的声音，“明明之前答应好的，为什么现在又反悔？她明明为你们做了这么久的事……”

    “什么答应，什么反悔，我说过我们不知道；春原阳平那家伙，本来就是一垃圾、废物，足球荒废了，学习也不好的后进生，去让这样一个垃圾加入我们，到底有什么意思啊？你不说还好，一说我还来气——你不去问问，当初是谁先动手搞成现在这样的？”

    “那是因为你们实在太过分……”“智代姐姐，算、算了……”芽衣，居然还反过来在劝智代吗……

    “哼，那家伙本来就是一废物，他的妹妹我看也就好不到哪里去；你和他混在一起，我看你也就不是什么好鸟……你是之前那个被议论得很多的二年级女生吧？今天倒是见识了，原来只是和那种废物一路的货色——打不良打群架你就厉害，像你这样一天到晚打打杀杀的，也想竞选什么学生会会长？这不是笑死人了？哈哈哈……”

    “你！……”

    听得出来，智代也生气了，只是不知道是被芽衣拦住还是她自己强压制住，总之她还是没对足球部的人动手。

    可是，智代不动手，足球部的人的嘴却没闲着——“你看，就你这个废物的妹妹，做妹妹做到这个份上，结果不还是被抛弃了？”

    “那家伙，就是这样的啦，我看他啊，一定是害怕和我们发生争执，不敢露面啦。”

    “说得也是～哈哈哈～怎么样啊小妹妹？你的好老哥可没管你哦～”

    “真是无可救药的废物呢～哈哈哈……”

    一众人说着哈哈大笑，而我也听到了……芽衣的哭声，渐渐夹杂在大笑声中传了出来……

    “啊，把人家弄哭了哦。”

    “吵死了，快滚吧！”

    “……不是……才不是的……”芽衣一边哭着一边说……“哥哥不会那样的，不会的……”

    “那会是怎样啊？废物小妹妹？”

    “这家伙搞什么啊……白痴吗？”

    “毕竟是废物春原的妹妹嘛～”

    “喂～不叫得再大声一点的话～～”一个家伙带着讥讽的语气说着，一把抓住哭着的芽衣的手把她提了起来……“你哥哥是听不见的哦～～”

    “你们……快住手！……”智代急叫。

    “嗯？怎么了？想带头打架吗？未来的学生会会长大人？～”

    “你们！……”

    “喊啊～废物小妹妹～喊啊～喊啊～哈哈哈……”

    “哈哈哈……废物果然就是废物啊～～哈哈哈……”

    “哥哥！！——”

    砰！

    一声响亮的撞击声，接下来的一秒，那个提着芽衣的足球部的混蛋就倒在了地上——

    “不要弄哭芽衣！！！”

    当我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人群当中大吼出了这么一句——而刚才那个欺负芽衣的家伙，也正躺倒在我的面前。

    那一刻，我就像只是凭着一种本能的反应飞奔了过来，踢倒了那个家伙，然后，大声吼出了那句话……

    “弄哭芽衣的家伙，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一个人趁着我说话的时候踢了我一脚，我一个踉跄站定后立即转身回了他一拳——接下来，我就和他们打了起来……

    一时间，我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突然会这么说、这么做，只知道当时自己脑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们欺负芽衣，所以我绝饶不了他们！

    接下来的时间，我不断感受着拳脚打到别人身上和别人拳脚打在自己身上的感觉……我就像发了疯似的一个人在人群中大叫着，挥舞着拳头；无数的人影在眼前混乱地晃着，耳边除了那些人的叫骂声和隐约传来“阳平！……”“哥哥！……”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当我再次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仰面躺在湿漉漉的操场上，天空上，无数的雨滴正不断地洒落在我的身上……

    这时，我才感觉到浑身疼痛……转头望去，只见一旁智代正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地站在雨中……那时，我还没发觉她也是满身伤痕……

    “哥哥……呜呜呜……”

    另一边，是正趴在我身上哭泣的芽衣……

    我坐起身子，拍了拍芽衣的背，轻声说了句：“对不起——我来晚了。”

    芽衣只是用力地摇了摇头，接着依然是大哭……而我，只是轻轻把她揽入怀里……

    此刻耳边，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我们都没说话，但我知道……我们都已经明白了些什么了……

    “那些家伙那么可恶，这事绝对不能就这样算了！”

    之后，杏得知这事后，愤愤不平地一拍桌子叫道。

    “……你想干什么？”

    “这还用说吗？”杏说着抡起拳头比划道，“当然是得给他们一些教训了！”

    “姐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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