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驰点头:“本来岳父大人是请命往蜀地去的,皇上听了便赏了这个恩典。”
商婵婵点头:这才是熟悉的皇上的风格嘛。
他要办老臣之家,宁荣二府绝对是首当其冲。
这会子林如海表态不会为其求情,皇上当然要嘉奖他。
正好也需要信得过的臣子,替自己巡视一遍这终于亲政的国土,于是就有了这件好事。
临近二门,商驰止步,看向妹妹,沉声道:“婵婵,你长大了,许多事该替母亲担着了。”
“这些日子,要有父亲身体欠安,尤其是手疾复发的消息传来,你一定要好好安慰母亲,免她担忧过甚。”
商婵婵一惊,睁大眼睛看向商驰。
商驰轻轻叹了口气:“若说从前咱们家是炙手可热,现在却不止是热,而是火烧火燎了。
该抽身了。”
夏夜闷热的风,却吹的商婵婵心口有些发凉。
她愣了一会儿,才道:“大哥说的我都明白了。”
商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是长大了。婵婵,我还记得,那时候要送你进宫读书前,你还不懂这些朝中之事,需要我细细讲给你听。”
“可现在我才一提,你就明白了。”
“婵婵,人人都明白盛极必衰月满则亏的道理,但事到临头未必收的住手。
现在看来,父亲和岳父大人,都是明白人,都已经为退路做好了打算。”
“但婵婵,我却担心你——来日的谢家,便是今日的保宁侯府。”
“谢翎的性情坚毅不折,这于武者本是好事,然在官场上却难免失于执拗。
以后只怕还要你劝他退步抽身。所以,从现在起,你便睁大眼睛看着,学着。”
“我与父亲怕母亲担心,有些事情会瞒着她,但我们却不会瞒着你。”
“这是在你出嫁前,我们作为父兄,教你最后,却也是最重要的一门功课。”
商婵婵也肃然了神色,福身道:“大哥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用心学着。”
然后抬头一笑:“到时候,请大哥再考教我功课。”
商驰的眉目叫清幽月色一映,越发熠熠生辉,宛如玉树琳琅。
此时他含笑换过话题:“婵婵,委屈你了。八月份你的生辰,自然也无法过了。等明年,哥哥给你补一个。”
再与妹妹交代过几句,商驰仍旧离府入宫。
商婵婵站在二门处,望着他的背影,思及在闽地战场上的谢翎,不由感叹:这世上的人,各有其责。
担得起泼天的富贵,自然就要挑得起沉重的担子。
她思绪飘到马上要倒霉的宁荣二府上:若是将商驰或谢翎换去贾家,或许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然而贾宝玉却只会厌恶仕途经济俗气污秽,不愿沾染。
身为男人,却连家人都护不住,实在还不如女儿家。
整个八月,京城俱是一片缟素,一点喜乐之音不闻。
所有人都老老实实蹲在家中,谁也不敢这时候出来蹦跶,于是前朝后宫都是静若一潭死水。
二十七日内皇上批复折子都改用蓝印,京中那真是一点红色都看不着。
及至钦天监择吉八月三十日大祭,始除服。
皇上亲奉太上皇梓宫停于皇陵,自此皇城中的丧仪才算告一段落。
这一个月来,宁荣二府心中害怕更胜旁人:他们也没想到,贾母的生日居然正好撞上太上皇的山陵崩。
当日宫中传出消息来,他家还在敲锣打鼓过寿呢!
于是整个八月,连着贾珍都开始夹着尾巴做人,赌局都不敢开了。
然贾家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宫中就传出了消息。
贵妃病重。
这日乃九月初九,重阳节。
入了九月后,贾母因听了许多甄家抄家下狱流放之事,心头十分不爽。所以也无兴致过节。
只让王夫人带着家里姑娘一众在团桌上吃个饭也算个团圆意思了。
王夫人跟薛姨妈不由论及甄应嘉暴毙于狱中之事。
叹道:“咱们跟甄家也是老亲了。当初独他们家接驾四次,谁不羡慕,如今败下来竟然这样快。”
姐妹俩想起月余前同样暴毙的王子腾,不由又哭了一回。
王夫人思及自己藏着的甄家银两,心口不免有些跳。
因道:“太上皇素来厚待咱们这些人家,如今才出了服,皇上竟就抄了甄家,这,这……”
薛姨妈忙劝道:“姐姐怕什么,只贵妃娘娘在宫中,皇上待你们家便不同旁人的。”
王夫人也是想到元春才能安心。
谁知道忽见贾政脸色蜡黄走进来,顾不得薛姨妈这个亲戚在侧,直接道:“还不快散了宴席准备进宫!
娘娘忽得暴病,现在太监在外立等。他说太医院已经奏明痰厥,不能医治。”
这话一出,王夫人宛如五雷轰顶,一时连哭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