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了,酸溜溜的,好水!"
李佩其也连忙喝了一口:"你阿妈在水里加醋了?"
"是啊。"卓玛吉点点头,得意地说,"掺了醋,水就不苦了。"
马明义觉得奇怪,不解地问:"这是为什么呢?"
李佩其又喝了一大口水,咂咂嘴说:"这里的水碱性大,所以苦涩难喝。醋是碱的克星,水里加了醋,碱性就减弱了,水就不苦了。"
"呵,这喝水也有学问啊!"马明义说着又喝了一大口,朝着坑道口喊道,"同志们,快歇歇吧,卓玛吉给大家送甜水来了。"
刘天忠走出洞来,接过卓玛吉递给他的水就喝,一口气把一杯水喝了个精光,连声叫道:"今天的水特别好喝。"
姑娘们听了,笑道:"刘团长,卓玛吉给你舀的水,当然好喝了!"
在大家的说笑声中,刘天忠见两位首长在一旁商量着什么,忙把食指放在嘴上,示意大家安静。
李佩其和马明义交流了一会,简短地统一了意见,然后站起身来,叫上刘天忠一同走下了山坡。三个人乘车来到了基地办公室,看样子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会议室里烟雾腾腾,已坐满了基地的各级领导,他们都在猜测着今天开会的议题。李佩其和马明义走进来的时候,大家立刻安静了下来。
"同志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开矿的设备已经到了。"李佩其开门见山地点明开会的主旨,见大家情绪高涨起来,接着说:"可是,火车站离基地路途遥远,怎么样才能把那个庞然大物运到基地呢?我们开个诸葛亮会,请大家献计献策。"
他的话音刚落,王晓伟首先发言:"李师长,我看这事儿应该让地方政府支援一下。"
李佩其和马明义相互看了一眼,摇摇头说:"不行,汤县给我们派了上万民工,帮我们又是修路、引水,又是盖房子,现在还在工地上呢。我们不能再麻烦他们了。"
大家纷纷议论起来,嘴边的烟火此起彼伏地燃着,屋子里的烟雾更浓了。
讨论了好一阵,大家也没有拿出良策来。这是个不好办的事情,以基地目前的人力和物力实在是犯难啊,这毕竟不像端掉一个战斗堡垒那么简单,设备可都是娇贵的东西,不能磕着碰着。再说了,那家伙又那么大,车里也装不下,怎么才能把它运到基地来呢?
马明义点燃了烟斗,抽了一阵,望了望李佩其,他估摸着这诸葛亮会看来是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了,于是对大家说:"我建议,去找找吕老哥,或许他有办法。"
大家停止了议论,刘天忠坐在门旁边,突然站了起来,"马政委说得对,找找他去!"
梁振英正坐在刘天忠前面,回过头来笑着说:"你这家伙,我看八成是想-高老庄-里的媳妇了吧。"
大家一阵哄笑。
"去你的!"刘天忠不好意思地打了他一下,"我这可完全是为了工作。"
大家望着刘天忠笑得更厉害了。
"好!"李佩其摁灭了烟蒂,见大家的笑声也戛然停下了,说:"看来得再次请吕村长帮忙了!大家去忙吧,我和马政委去请老村长帮我们出出主意。"
李佩其和马明义当即上了吉普车,刘天忠坐进驾驶室里准备开车时,见梁振英出来了,就伸出头来向梁振英挥挥手,风趣地说,"你去不去-高老庄-啊?我顺便捎带你一程!"
梁振英嘿嘿笑道:"你去的-高老庄-和我去的-高老庄-不一个地方啊!你就先走吧,别背回来个猪八戒就成!"
他俩的话引得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在崎岖的戈壁路上,李佩其和马明义并排坐在后面的座位上,望着窗外冬野里的枯黄,心里一片焦灼,不知道吕泰山能不能拿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来。
到了吕泰山家,少不了一阵寒暄,吕泰山不知道李佩其他们来有什么事,忙叫宁香豆准备饭菜。李佩其连忙摆摆手说:"吕大哥,你就别客气了,我们今天来"
吕泰山还在忙着张罗,客人来到家里,他高兴呢,呼唤着:"卓玛吉咦,去工地上送水回来了吧?"
马明义朝李佩其使了个眼色,发现刘天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屋里了,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真会见缝插针啊!"马明义磕了磕烟灰说。
"让他去吧。"李佩其喝了一口茶,对进门来的吕泰山说,"吕大哥,我们今天来是想请你帮我们出个主意的。"
"哎呀,李师长,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能用得上我,我一定尽力。"吕泰山盘腿坐在炕上,恭敬地望着李佩其。
"开矿的设备已经到了,那么大的东西,怎么才能从火车站运到工地,我们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办法来。"李佩其敬重地望着吕泰山,"我们来,就是请你老哥帮我们出出主意的。"
"设备到了是好事情啊!斗大的麦子从磨眼里下哩,只要有人,就有办法。"吕泰山说:"说吧,这是多大的东西,比小火车还大吗?"
马明义说:"差不多,可小火车有轮子,平地上搬运方便,机器没有轮子,根本无法搬动。"
李佩其给吕泰山画了个草图,把设备的尺寸、重量告诉了吕泰山。
吕泰山抽着烟想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用人力解决!就像运小火车一样!"
"用人力?"李佩其吃惊地皱了皱眉头说:"老哥啊,那可是个庞然大物啊!用人力谈何容易。"
马明义点燃了烟斗,说:"李师长,老哥说的有道理,当初小火车也是个庞然大物吧,我们不是也靠人力把它运到基地了吗!"
李佩其眉头紧锁,默然了一会儿,自言自语说:"用人力?"
吕泰山肯定地望着李佩其说:"对,只有这个法子。放心吧,到哪山打哪柴,过哪河坐哪排,我们会有办法的。"
晚饭后,吕泰山把用人力手工搬运设备的具体办法说了出来。用几十根檩条托起设备人力往前滚动,滚一步,把设备后边的檩条挪到设备前边。这个庞然大物虽大,可它下边的檩条就像是轮子。檩条在人的肩扛、棍撬和推力的作用下转动,它转一圈这设备就前进一步。
"好办法!"李佩其高兴地说:"大哥真是诸葛亮再世呀!"
"干就么(方言:就是的),"马明义用地方话说:"我们老吕哥是猪沟子(屁股)上戳了一扫帚——百眼眼儿开着哩!"
大家说笑了一阵,李佩其和马明义向老大哥告辞,说基地还有事儿。吕泰山知道基地的事儿千头万绪,就说:"干啥事儿也要量力而行。千万要悠着点儿,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哪!"
走出吕泰山的家门,见刘天忠跳进驾座向一旁的卓玛吉挥手。
李佩其关切地对他说:"天忠,难得回家一次,累了一天了,就在家住上一晚吧。我来开车。"
"这行吗?"刘天忠嘴上说的不是心里话,他巴不得住下来呢!
马明义看了一眼卓玛吉,学刘天忠说:"这行吗?口是心非!李师长都准你假了,快下去吧!"
"谢谢首长。"刘天忠跳下车和卓玛吉相视一笑。
李佩其坐进了驾驶室,马明义跟着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
车窗外,茫茫大漠和戈壁荒滩黑黢黢的,只有车灯射到的地方,才能看出它的本来面目。
吉普车在戈壁山道上颠簸着,夜色越来越浓了,寒意也越发地重了。
马明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觉得现在向李佩其说正是时候。他侧过身子望着李佩其说:"田秀丽给你写了封情书。"
"什么?什么情书?"李佩其的目光注视着前方,不解地问。
"早就交到我这里了,她让我转交给你。"马明义一本正经地说,"看来她爱你可是爱得有点死去活来呀!"
李佩其忍不住笑了起来,不以为然地说:"是吗,还有这等事?"
马明义好像在讲述一个有趣的爱情故事:"田秀丽这个同志嘛也不错啊!要不,请我"
"请你当我和田秀丽的红娘?"李佩其终于听明白了,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抢过话头说。
"不可以吗?"马明义摩挲着烟斗,轻轻地问。
"马政委,"李佩其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我跟一莲是怎样的关系,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马明义咬住烟斗不动声色地说:"看出来了。"
"既然看出来了,你还乱点什么鸳鸯谱!"李佩其不满地瞥了他一眼,语气中充满了责怪。
"情况在不断变化嘛!"马明义深深地叹了口气,摸索着在烟斗里塞上了烟丝:"我说你怎么一直不让我当你和一莲的红娘呢?原来李师长还有这一手啊!"
"哪一手?"李佩其感到莫名其妙,奇怪地望了他一眼,语气生硬地问。
马明义拿出火柴,不紧不慢地说:"我看你最近老是往文工团那边跑"
"是的,最近是去的多了些,那是田秀丽要我去看他们文工团表演,大家都知道的。"李佩其打断了他的话说。
"这就对了嘛。"马明义划燃了火柴:"你不好意思向田秀丽同志表白,我去给她说,怎么样?"
李佩其猛一下把车刹住了,马明义的头差点撞到风挡玻璃上,手中的烟头、火柴全掉到脚下边了。马明义气恼地坐正了身子,望着李佩其:"干什么?你,你怎么回事?"
"我怎么回事?"李佩其气冲冲地说:"你难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马明义知道李佩其仍然爱的是陈一莲时,心里一阵高兴,他弯腰从脚下摸起了烟头和火柴,嘟囔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李佩其没好气地:"你说什么?大声点好吗?"
"我没说什么!"马明义故意装着生气的样子,要侦察出敌情,火力就得猛烈一些:"你把好心当成了驴肝肺!人家田秀丽哪点不好?"
"你要是再给我提这个田秀丽,我就请你下车!"李佩其气不打一处来。
马明义又在烟斗里装上了烟沫子,他划燃火柴点着了烟,吸了两口后,"呵呵"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李佩其有点莫名其妙。
"我这是火力侦察。"马明义吐着淡淡的烟雾,接着慢腾腾地说:"就像打兰州时,司令员的试进攻一样。我这里不出击,你那里的暗藏火力点,我能看清楚吗?看来,你得重新调整军事部署。"
"好你个老哥。"李佩其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猛然明白了过来,又发动了车子,抿着嘴笑道:"我要是调整军事部署,你还能不知道?我还能瞒着你吗?真是的!"
"对不起了。"马明义咬着烟斗,又吧嗒着:"我必须把你这边的情况先摸清楚呀!"
马明义"火力侦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想再和李佩其继续说田秀丽的事情了,只是惬意地一个劲地抽着烟斗。随着喷出的烟雾在车厢里弥漫,他想起了那天到医院去和陈一莲的谈话。
那天,马明义坐在医院陈一莲临时宿舍里靠门的一条木凳上,他望着简陋的房间,接过了一莲递给他的茶水。马明义关切地说:"一莲同志,据我观察,你深爱着李师长,而他呢,我可以作证,你当年在清华园给他的一首叫什么妹妹送哥哥的诗,还记得吧?"
陈一莲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这就对了。"马明义也点点头,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可以作证,他至今还把这首诗当宝贝一样地保存着,就足以证明他也是非常非常地爱你的。"
陈一莲的眼圈红了,她默默地低下了头,搬到医院住下后,对李佩其的思念更加强烈了。饭吃得怎么样?衣服洗了没有?等等,她没有一样不牵挂。
马明义见陈一莲擦着眼角,深深地叹了口气。掏出烟斗一边塞烟丝,一边说:"佩其同志常常对我讲起你们在清华园惜别时的情景,我都被感动了!"
马明义的话,勾起了陈一莲太多的回忆,情到深处,眼眶更红了,这一段感情来得实在是不容易。
马明义见陈一莲默默地低着头,接着又说:"我的话又让你想起了那时的情景吧。我还记得你刚到这里的时候,你俩见面的情景。佩其同志给大家介绍,说你们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我当时就看出来了,你们的关系不同于一般,就又加了一句,还是一个战壕里的恋人吧!大家听了都笑了。"
"马政委,你的记性真好。"陈一莲揉着泪眼,笑了。
"别的记不住,这档子儿女情长的事,我可忘不了。"马明义故意板起面孔,一本正经地说。
"马政委,我知道你的意思。"陈一莲感激地望着他:"你是一个好大哥啊!"
"我好不好无关紧要。"马明义拿着烟斗在空中晃了晃,严肃地说,"你既然懂得了我的意思,为什么还搬到医院来住呢?"
"马政委"
"你听我把话说完。"马明义又扬起烟斗示意她停一停:"记住,支持李师长的工作,就是支持基地的工作啊。"
陈一莲点着头。
"现在基地的工作千头万绪,你能帮他带着刚刚,给他减轻了不少负担啊!"马明义将准备划火柴的手又停下来:"我代表基地党委向你表示感谢!"
陈一莲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又流了下来。
她很多次都想忍住自己的泪水,但是每每触及到与李佩其之间的感情时,泪腺就变得过于发达,眼泪就条件反射地滑出了眼眶。马明义的一席话,她都听进去了,她一直是苦于没有个倾诉的对象。如果有人听她诉说,当然这个人必须是她信赖的、是值得她尊敬的人。如果是这样,她会把对李佩其的情感一股脑儿说出来的。
当年她把自己对李佩其的爱悄悄地藏在了心底。因为在那个时候,她不敢向李佩其表露心迹。在十多年的战斗生涯中,她碰到过不少追求她的人,每当有人向她求爱的时候,她总是理直气壮地说,她有对象了,她的对象也是一名军人,他叫李佩其。好多情况下她就想,她会和李佩其见面的。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啊!她奉命从解放军野战医院调到了西野,才和李佩其再次相逢了。这是多么的不容易啊!她要珍惜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在这种时候,她不但不该和李佩其闹别扭,还应该主动地为他分担一切啊!
她知道,他肩膀上的担子的确是够重的了,在这种特殊的时期,她不理解他让谁去理解他呢?
"我应该马上搬回去,在关心和支持他工作的过程中等待,等待国家宝藏浮出水面的那一天,等到胡子白了的时候。"
"李师长这人也真是的!他什么都好,就这一点让我这个老哥看不上!"
"你别怪他,天河易移,禀性难改。他就那么个性格。"
"他要是一直不提这个事儿呢?"
"到了那个时候,他如果还不向我求爱的话,我就厚着脸皮请老大哥给我们当红娘"
马明义将李佩其和陈一莲两边的情况摸清楚后,就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该到找田秀丽好好谈一谈的时候了,人家李佩其和陈一莲本来就是互相深爱着对方的一对儿,你不能再在当中搅和了。这件事情可不是个小问题,一个是一把手,一个是医院的副院长,你田秀丽再这么搅和下去,不光是影响人家两个人之间的感情问题,往大了说,这是关系到整个有色金属工业基地的建设能否顺利进行的大问题!
他决定在这天下午找田秀丽谈一谈这件事。
下午一上班,马明义在办公室把手头的事处理完后,便向基地文工团那边走去,结果是王晓伟先他而到了。王晓伟已经知道了马明义的意图,他找田秀丽,是为了再次让她守口如瓶。田秀丽也是个刚烈的姑娘,她对婆婆妈妈的王晓伟很是反感。
"秀丽同志,马政委正在追查你那封信的事呢。"王晓伟显得有些担心的样子:"你知道吗?"
"王工,这信是我写的,就是说,事儿是我做的,我光明磊落,敢作敢当。"田秀丽穿着紧身毛衣,一边说着一边把腿跷在窗台上压,然后把腿又放了下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就放心吧,这事儿跟你没有一点关系。"
"可是你是按我的意思把信给马政委的呀!"王晓伟显得忧心忡忡地说。
田秀丽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王工,真的,这事儿真的与你无关!"
"如果让马政委知道是咱们俩商量好的,那就糟了!"王晓伟担忧地说。
"哎哟!你"田秀丽本来要抢白王晓伟几句,可她从窗口望见马明义正朝这边走来。便手往窗外一指:"说曹操,曹操就到了。王工,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王晓伟向窗外望去,见马明义已快走到大门口了。他连忙朝一旁的侧门走去,回头匆匆地叮嘱道:"他是来找你的,我走了。你也别站在这儿,到办公室去等他吧。"
田秀丽见王晓伟走出了侧门,便穿好了外衣,在办公室门外的走廊上故意悠闲地踱步。
"秀丽同志,这是在等谁呢?"马明义一进门就看见了她,紧走几步,大声问。
"就是等你马政委呀!"田秀丽站在门口大声答道。
"知道我要找你?"马明义把手一挥:"走,咱们到刘团长办公室里去谈。"
文工团刘团长办公室里空无一人,马明义心想,这正是谈话的环境,于是他关上门坐在了靠窗的椅子上,望着田秀丽。
田秀丽倒了一杯开水递给了马明义,坐在了办公桌旁的椅子上,等着马明义开口。
马明义习惯地拿出烟斗,却没去装烟。他面对这个心性很高,又很任性的文工团的漂亮女团员,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等着呢,马政委,你快说吧!"田秀丽知道来者不善,她要以攻为守,有意用挑衅的语气催促道。
田秀丽的催促让马明义感到这个丫头的确不简单,他看也没看她一眼,从烟袋里捏出一撮烟沫,塞进了烟斗里,又摸出火柴,用力一划,咬着烟斗嘴,对准火苗,吧吧几下,嘴里吐出了淡淡的烟雾。
田秀丽是个聪明人,她看得明白,马明义已经被她刚才的话激怒了,借不紧不慢地装烟、划火、点燃烟斗的慢动作来压制心里的火气。
田秀丽的父亲是党的早期地下工作者,在东北被日寇暗杀,母亲也死于日军的马蹄之下,小小年纪的她成了孤儿。入伍后,组织上对她十分关心,把她送到延安中学去学习。可是她自幼养成了孤僻自傲的个性,常常受不了人们对她的轻慢和小瞧。现在马政委对她的态度,本来也没有啥,可田秀丽就有点受不了。
虽然平时她很尊重马明义这样的领导,但今天马政委一进门的神情,她认为有些咄咄逼人了,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为了那封信而兴师问罪来的。
她想,不就是给首长写了封求爱的信吗?这犯了什么天条啊,值得你这个大政委这样吗?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政委会怎么处置我,说得差不多了我不吭声,要是说得过头了,我田秀丽也不是吃素的。主意拿定后,她觑了马明义一眼,又蹦出一句:"马政委,我洗耳恭听呢!"
"好!"马明义也耐不住了,握紧烟斗严肃地说,"田秀丽同志,我代表基地党委和你谈话,你要如实向组织说明一切。"
田秀丽听了鼻子里哼了一声,看着马明义说:"我也有爱首长的权利吧,难道爱个人也要向组织交代吗?"
"你不知道陈一莲同志和李师长的关系吗?"马明义反问一句,咬紧烟斗,抽了一口,烟斗中的火早就灭了。
"这个知道呀!"田秀丽强忍着压住了心头火,努力地使自己坦然起来。她扬起头,莞尔一笑,"马政委,你别激动,烟斗里的火灭了。"
对于田秀丽这样无所谓的态度,马明义觉得真有些哭笑不得,他压低嗓子说,"你既然知道,还乱插杠子!"
"我乱插什么杠子了?他们不是还没有确定关系吗?"田秀丽把头一扬,她不喜欢听这样的话,她觉得首长真有点小题大做了。
"你明明知道他俩的关系,你还给李师长写那样的信。"马明义换了个文雅的词儿,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之后又加重了语气:"你这样做像话吗?"
"请问马政委,"田秀丽缓了缓气,理直气壮地说:"他们结婚了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马明义一愣,划火柴点燃了烟斗。
"他们没有结婚,对吧?"田秀丽向前探了一下身子:"没有结婚,我就有权利和她陈一莲一比高低!"
马明义从嘴上拿下烟斗,冷冷地说:"田秀丽同志,你怎么能这样想呢?你有这个勇气,恐怕还没有这个资格吧?"
"我从入伍到延安学习,算起来,我参加革命的年头也不短了,怎么,队伍里还有士兵不能找首长的规定吗?如果没有,为什么说我没有资格?"田秀丽豁出去了,她要为爱情而战!为自己的尊严而战!
但是,她还是尽可能地压住了自己心头呼呼升起的怒火。她用手压着胸膛,仿佛不这样那心头的火苗子又会升起来似的。她慢慢地站起来,学着首长的样子,在办公室里不大的空地上走了起来。
马明义愤怒地注视着她,觉得她的言谈举止越来越过分了。他不明白,这个丫头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呢?此时此刻,他突然想起了戏文里的一句唱词:"生就一张芙蓉脸,却有一颗刁蛮的心。"他狠狠地抽完了烟,用劲在鞋底上磕去了烟灰,然后又把烟斗往烟袋里一塞,装进了军衣口袋里。田秀丽仍然在装模作样地走着。
对于这样蛮横无理的人,马明义不想再和她多说什么了,他生气地起身走了。
望着马明义走出了刘团长办公室,田秀丽一下子后悔了,刚才还准备为爱情而战的决心顷刻之间动摇了。虽然投入到地方工业的建设之中了,可她还是一名军人。在解放军的阵营里,有她这么目中无人的兵吗?
她再也忍不住了,趴在桌子上"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她觉得马明义太霸道了!她对李佩其一片真诚的爱遭到了这个粗人的践踏,悔不该听王晓伟的话。因为这个该死的王晓伟,她那封充满真情的信算是白写了!要知道,那可是她一颗鲜活的初恋之心和真挚的爱恋之情啊!
7
马明义走出基地文工团的大门时,心情多少有些沉重。他当政委这么多年,做过不少人的思想工作,还从来没有遇见过像田秀丽这样无理取闹,不听他劝说的人。这个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疯丫头!
虽然已经下班了但天色还早,他便快步向李佩其的办公室兼宿舍走去,心想做不好田秀丽的思想工作,那就去看看李佩其吧,希望他能将陈一莲接回她的宿舍,不要让她成天待在医院里,可不能再伤她的心了,她整天站在手木台上,实在是太累了。只要他俩和好了,田秀丽就死心了,也就无空子可钻了。
走到李佩其帐篷的门口,马明义看见李佩其正在收拾陈刚的一些东西,顺手还拿起了桌上的一个万花筒,这是他去县城时给陈刚买的小玩意。马明义跨进门来,在李佩其身后说,"去看一莲同志吗?我陪你去!"
"给刚刚送点东西去。"李佩其扣上了小包的扣眼。
"你呀,就去看看人家又怎么了?"马明义叹了口气:"还因为她搬到医院去住没告诉你呀,结果你去找她又让你扑了个空?咳,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事情算什么呢?"
"不,不是。"李佩其支吾着。
"还说不是。"马明义坐了下来:"都独自跑到山上去抡大锤了,还装得像无事人似的。一看你那个架势,我就知道你心里准有事。"
李佩其也坐了下来,望着马明义很认真地说:"这你就误会我了,我抡大锤可是为了和战士们同甘共苦啊!"
"你说的当然也是,这是你一贯的作风嘛!"
"算了,不说这些了。"李佩其拿起小包准备出门。
"你先别急着走,我的师长同志。"马明义咬着烟斗,又从嘴边取下来,"通过昨天我的火力侦察,说明你对一莲同志还是一往情深的嘛,怎么连去看看她都弄得扭扭捏捏的呢?"
"圆魄上寒空,皆言四海同。安知千里外,不有雨兼风。"李佩其皱起眉头,望着窗外,吟了一首诗。
"什么意思?"马明义听了茫然地问。
"天上的月亮是一样的。"李佩其指指窗外的天空:"可月亮下的人就不一定了。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有个千差万别呀!我的政委同志。"
马明义拍拍胸:"我保证,她的心和你的是一样的。"
李佩其拉他出门,站在吉普车旁说:"你能保证千里之外的某个地方没有暴风雨吗?"
"这,这完全是两码事嘛!"马明义觉得他太固执,也太不听他劝了。
"不,这是一回事。"李佩其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上车吧,马政委。"
车子顺着基地新铺的碎石子路,向医院方向开去,不一会就开进了医院的院子里。听见汽车的喇叭声,陈刚连忙从屋子里跑了出来,看见下车的是李佩其,急忙跑过来喊着:"爸爸,你可来了!"
李佩其连忙迎上前去,将陈刚搂到了怀里,问:"想爸爸吗?"
"想,天天想。"陈刚在他的耳边说:"爸爸,告诉你,阿姨也想。"
"是吗,好,好。爸爸也想你呀。"李佩其将陈刚松开,打开小包说:"看,爸爸给你带来了什么?"
陈刚一看是个小圆筒,花花绿绿的,挺好玩的,但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李佩其手把手地教他对着天上的光线,用一只眼睛看里面的小孔。陈刚双手握着小圆筒对着天上看了一会儿,笑了。
"看见什么了?好看吗?"李佩其弓着身子问。
"看见了,手轻轻一转动,里面就变成了一朵花。"陈刚饶有兴趣地看着,高兴极了。
"刚刚,这叫万花筒,记住了。"李佩其笑着说。
"爸爸,这是在哪里买的?"陈刚问李佩其。
"县城里。喜欢吗?"李佩其说道。
"喜欢。"陈刚开心地说。
在医院的走廊里,陈一莲站在窗口看到了院子里父子俩的一幕,由衷地笑了。她看着看着,突然鼻头一阵发酸,眼圈一下子红了。
"那就好好玩吧。"李佩其抚摸着陈刚的头:"听阿姨的话了没有?"
"听了。"陈刚放下万花筒:"爸爸,你是来接阿姨回家的吧?我想回家。"
陈刚的话隐隐地传到了陈一莲的耳朵里,她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连忙掏出手绢擦了擦泪眼,掉头离开了窗口。
李佩其和马明义来到了医院院长办公室,刘院长见了连忙起身让座、上茶。刘院长告诉他们,陈一莲正在做手术,请首长等一等。李佩其摆摆手,和刘院长谈起了医院近来的情况。
马明义在一旁插话:"你们怎么老是让陈副院长做手术啊?"
刘院长无可奈何地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医院刚建起来,缺乏这方面的专家呢!"
"刘院长,要注意引进人才啊!"李佩其叮嘱道:"尤其在创业的初期,人才是关键啊!"
"李师长请放心,我们会认真对待人才问题的,我们正在和外面联系,很快会有结果的。"刘院长说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另外嘛只是"
马明义一看急了,忙催促说:"刘院长,有啥话就说嘛,吞吞吐吐地干什么?"
"是这样的。"刘院长会意地看了马明义一眼,把陈一莲来医院住的原因说了一遍,最后又说:"另外,陈副院长在医院真的很辛苦希望首长能能理解。"
李佩其听了,看了马明义一眼,在心里暗自好笑,这个马明义可真是的,居然把工作做到医院来了。看来是我犯了错误啊!刚才还对他念那些他不知所云的诗呢!
对面把头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医生、护士走了出来。刘院长连忙站起来,告诉李佩其,陈副院长的手术结束了。
李佩其连忙走出办公室,迎了上去。远远地,他看见陈一莲正向这边走来,口罩还挂在胸前没来得及取下,步子显得有些疲倦。他向前紧走了几步,喊道:"一莲。"
陈一莲一出手术室就看到了李佩其,在走廊的灯光下,觉得他瘦了、黑了,心头感觉一酸,泪水忍不住又一次涌了出来。
"一莲同志,我陪李师长特地来接你回去的哟。"马明义也赶上来,在一旁关切地说。
陈刚也从走廊的那头跑了过来,远远地就喊着:"阿姨,爸爸来接我们了,我们跟爸爸一起回去吧!"
陈一莲搂着陈刚,抚着他的头,轻轻地说:"功课做完了吗?不学习,跑出来干什么!"
"功课早做完了,阿姨,你看,这是万花筒,爸爸给我买的,里面可漂亮了。"陈刚举着万花筒高兴地说。
李佩其的目光一刻也没有从陈一莲的脸上移开,他诚恳地说:"一莲,回去吧,田秀丽的事我是刚刚才知道的。"
"是吗?刚知道?"陈一莲有些疑惑地问。
"一莲同志,是这样的,没错。"马明义性急地加重语气强调说:"其实是你错怪佩其同志了。"
在医院的大门外,有一个人在游荡,虽然看不清那人的面孔,但从那苗条的身影可以看出是一位女子。她在医院门外已经等待了好一会儿了,因为她看见李佩其的车就停在医院的院子里,就想看个究竟,是不是来接陈一莲了。
夜幕已经降临了,冬天的晚风吹在身上有些寒凉。她把大衣领立了起来,双手插在了兜里,裹紧了身子可仍感觉一阵阵凉意袭来,她的心也像这天气,冰冷到了极点。
突然,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还有她渴望听到的说话的嗓音,她本能地躲到暗处,借着夜色仔细一看,走在前面的是今天下午来文工团胡说八道的马明义,后边的陈一莲和陈刚就在李佩其的身旁,他们说说笑笑地显得格外地开心。她的心早已是冰凉冰凉的了,眼前的一幕,又突然间把她全身的热量都抽光了。
田秀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像一家人似的上了车,看着车子开走了,只留下了一路滚滚的尘土。她狠狠地一拳砸在墙上,愤愤地对着暗夜说:"我田秀丽真蠢!"
他们先回到了李佩其的住处,陈一莲像回到自己家里了一样,轻车熟路地点亮了灯火,照出了一屋子的喜气。李佩其系着围裙,在厨房里亲自为陈一莲做他的拿手好菜,这下可忙坏了小陈刚,他帮爸爸拿这递那,高兴极了。
在外间的办公室里,陈一莲陪着马明义在说话。马明义的脸上露出了这几天来难得看到的笑意,他坐在方桌旁惬意地抽着烟斗,对陈一莲说:"在新中国第一个有色金属基地,少了我马明义没什么关系,可少了李佩其同志说啥也不行。你能回来,就是帮他,就是对基地建设的最大支持。我代表基地官兵向你敬礼!"
说着,马明义搁下他那宝贝烟斗,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向陈一莲行了个军礼。
"马政委,快别这样,我陈一莲怎么受得起"陈一莲连忙起身,尊敬地望着马明义,深深地向他鞠了一躬。她觉得马明义真是一心一意为了基地,对李佩其也是忠心耿耿,这让她感动不已。
李佩其和陈刚一起端着大盘小碟摆放在了桌上,四人各据一方,屋子里呈现出了乐融融的景象。陈一莲首先给马明义斟酒:"谢谢你了,马政委,你多喝一点。"
李佩其闻着酒香,也端起空杯子说:"今天高兴,来,我也喝一点。"
"不行。"陈一莲把酒瓶拿开,不让他喝。
"少喝一点,没关系的。就喝一杯。"李佩其笑嘻嘻地恳求。
"对啊,高兴嘛!"马明义也连忙给李佩其解围:"就让他少喝一点,不然我也不舒服嘛。"
陈一莲这才给李佩其倒了一小杯酒。
李佩其给陈一莲、马明义、陈刚夹了菜,自己却按着酒杯不吃菜,他望着马明义又说起了正事:"马政委,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运输是个大问题。这个问题我们得首先解决。尤其是从火车站到基地这一段路,如果能修条铁路那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修铁路的确是个好主意,人员倒不是什么问题,关键是铁轨从哪里来?"马明义听了觉得很有兴趣,只是难度太大,不由锁紧了眉头,"铁路迟早是要修的,可不是现在。"
"我们现在正需要铁路啊!我看不能等,至于问题嘛,放心,山人自有妙计啊!"李佩其卖起了关子。
"什么妙计?"马明义盯着他不解地问。
"哎呀,别光顾说话呀。"为了助兴,陈一莲提议让他们边吃边说。她给自己也倒了一点点酒,举杯谢谢李佩其为她做了这么多菜,黄羊肉烧得又香又烂;土豆丝切得又细又匀且味道酸辣适中;鸡蛋西红柿汤色香味俱全
李佩其说这都是从伙房里买回来的,只是回家热了热。大家听了都笑了起来。
"一莲同志,今天我可是沾了你的光哟!"马明义又拿出了他的烟斗。
陈刚学着马伯伯的腔调说:"阿姨,我也沾了你的光哟!"
陈一莲点点陈刚的鼻子说:"你可不能这么说,不然阿姨可要生气了。"
陈一莲说着给他夹了一块黄羊肉,轻轻地说:"快吃吧,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阿姨,你说我爸独裁,现在你也独裁了。"陈刚看了一眼李佩其说。
"好呀,一莲。"李佩其忍不住笑着说:"你啥时候背着我,在刚刚面前说我的坏话了?老实交代。"
陈一莲望着马明义佯装正经地说:"哎呀,交代什么呢!马政委还等着跟你谈修铁路的问题呢!"
马明义见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笑着,心里为他们感到高兴,酒兴也跟着上来了。他装上烟斗说:"我要喝酒!"李佩其高兴地斟上酒后和马明义碰杯,他却按杯不动。
李佩其奇怪地问:"怎么啦?喝酒呀!"
"你将妙计说出来,我才喝。"马明义孩子气地说。
"好好好,"李佩其放下酒杯笑了笑:"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去找省委书记陈子云同志,请他给基地谋一回私,把基地到火车站的铁轨问题给解决了。"
"太好了!"马明义举着酒杯说。
"铁路问题解决了就好了!来,马政委,我们再敬你一杯!佩其的酒我代了。"陈一莲举杯和马明义、李佩其碰了碰,李佩其顺从地把酒杯递给了陈一莲。
陈一莲一下喝了两杯酒。马明义高兴地一饮而尽:"谢谢你们的酒!"
陈一莲给马明义又夹了一块黄羊肉,她问,"大姐她还好吧?"
"别提她了。"马明义的心绪一下子又黯淡了。
正在他们三人碰杯的时候,王晓伟走了进来,径直来到桌边说:"李师长,又是酒又是肉的,怎么把老同学给忘了。"
李佩其连忙站了起来说:"啊呀,晓伟,赶得早不如碰得巧,快坐下,我们喝两杯!来,坐!"
王晓伟挨着李佩其坐了下来,陈一莲给他加了碗筷。马明义见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陈一莲,心里就感到不痛快,他恨恨地地拿起烟斗,独自抽起烟来了。王晓伟却装得跟没事人似的。
屋子里刚才愉快的气氛一下子冷落下来了。王晓伟似乎有所觉察,刚想逗陈刚玩,谁知陈刚却放下了筷子,像大人似的说:"我吃饱了,我去写作业了!爸爸要少喝酒,不然阿姨要生气的!"
陈一莲听了望着李佩其,两人相视一笑。王晓伟在一旁见了,心里觉得酸酸的不是滋味,脸上却强装出了笑意。
李佩其望着陈刚天真的样子觉得十分可爱,便笑着问他这几天在食堂吃的什么。陈刚说,吃的狼肉炖粉条。李佩其听了有些奇怪,哪来的狼肉呢?陈刚告诉他,食堂的阿姨说的,狼把基地的马还有驴咬死了不少,梁振英叔叔开车去追,打死了好几只狼呢!
"是好几匹狼,"李佩其摸摸陈刚的头说:"不是好几只狼。记住了?狼是匹不是只。"陈刚说着"记住了"到李佩其住室写作业去了。
李佩其明白,这里的黄羊被狼吃得差不多了,无食可觅的狼就打起基地驴马的主意来了。看来适当地消灭一些狼,对生态平衡还是有好处的。他对马明义说:"要通知后勤的同志,从现在起,不准再打黄羊了!"
马明义闷头又喝了一杯酒说:"李师长说得对,这自然界的生态需要平衡,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也一样要平衡吗?
8
吃完了饭,李佩其送马明义回去的时候,站在宿舍外的空地上问他:"怎么王晓伟一来,你就话也不说了,还独自喝闷酒、抽闷烟?"
本来,马明义见陈一莲回来了,和李佩其两人之间的隔阂也就消除了,他不想再对他们提田秀丽那一档子事。现在经李佩其这么一问,直性子的他就沉不住气了。他沉下脸来,严肃地说:"你给我这个老哥说实话,你究竟对田秀丽说过些什么?"
李佩其被马明义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奇怪地连连摇头说:"我又能对她说什么呢?"
马明义烟斗里的火又灭了,李佩其把纸烟递给他,两人边走边抽着烟。
"你在想什么?"马明义把烟抽得咝咝响。
"有你这么好的老哥和我并肩战斗,我感到高兴啊!"李佩其说道。
"既然是这样,那你给我说句实话!"马明义看着李佩其认真地说。
"什么呀?你连我都信不过了吗?我确实没有给田秀丽说过什么!"李佩其也严肃起来。
马明义只好把窝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你知不知道,田秀丽对一莲同志讲,说是你告诉她的,你并不爱陈一莲,但你又不好把这话对陈一莲直说,怕伤害了她。"
"简直是胡说八道!这也太过分了!"李佩其听了这无中生有的话,感到十分气愤,脱口说道:"这个田秀丽怎么能这样胡说呢!这说明这个同志的品质有问题!"
"我看田秀丽喜欢你这不假,不过她还不会在你身上编这些瞎话,她这个同志的品质还是好的。"马明义摁灭了烟头,说出了心里的疑惑:"依我看是有人教她这么说的。"
"教她?会是谁?"李佩其觉得奇怪,停下脚步又问:"这是为什么呢?"
"为了挑拨你和一莲同志之间的关系。"马明义语气肯定地说。
"不可能吧。"李佩其爽朗地一笑:"我和一莲的关系在清华园就建立起来了,虽然中间分别了十多年"
"是呀,十多年后你们一见如故,那天我们都看见了。"马明义嘿嘿笑道:"当时司令员都在场,我还开了玩笑的,记得吗?"
"记得。你老哥是为我高兴呢。"李佩其皱皱眉头问,"那么,到底会是谁呢?我想你一定知道,说给我听听。"
"从种种迹象来看"马明义说到关键处,又掏出火柴准备点烟斗里的烟了。
"你就别抽烟斗了,快说吧。"李佩其又递给了他一支香烟。
"我分析是王晓伟工程师教她这么说的。"马明义如释重负地说出了积压在胸的话,这才点燃了烟斗。
"不可能!"李佩其有些激动,也点燃了烟:"晓伟不是这样的人,再说我们都是老同学,我和一莲的关系他是知道的呀!"
"那么,一莲同志怎么就听信了田秀丽的-胡说-呢!嗯?"马明义提高了嗓门。
"别激动嘛。"李佩其劝着马明义。
"我能不激动吗?你是不是太忙,整天都在想基地的事,忘记了她是你爱的人呢?"马明义激动地说。
"不,不能这么说。"李佩其笑了起来:"我也是凡夫俗子一个,不可能不食人间烟火呀。"
"你快回去吧,王晓伟还在你的屋里呢!"马明义突然丢下一句话,大步流星地走了。
李佩其一边往回走一边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在好些事情上还得怨自己没有处理好。基地的工作没有走上正轨,所以他整天忙于工作,确实忽略了陈一莲的感受。不过,他依然相信,经过十多年锤炼的革命感情和友情,绝对不会惧怕来自任何方面的侵扰。在这一点上,他对陈一莲是绝对信任的!而王晓伟,不但是自己最好的同学,现在还是最亲密的战友啊!他怎么可能做出这些事情来呢?不管怎么说,他还是特别地奇怪,他们三个人之间的矛盾,是怎么引起的呢?哎,不想这些烦心的事儿了,等把新川峡的建设搞好了,他就直截了当地向陈一莲求婚,让她做他的新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