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他默默地转身,便当从未听她说过什么,然旋身的背影满是落寞。他坐在篝火前,目光中所燃烧的烈焰虚渺不清。
“喜欢着你所痛恨的人,面对这样的我,很恼火吧。”
说时心底微酸,却也强撑微笑。冯善伊由他身侧坐下,垂首摆弄袖口。
“如若是我,会比你更恼火。一刻也呆不下去。”她说罢,静了许久,抿唇偏首牢牢盯紧他,突然摇头,“再也不想过那样的日子了。”
燃燃篝火发出噼啪声响,是室中唯一的声响,夜的确静得发沉。
“再也不想活着只以那一个人为所有追求。”
沉浸在自我期许的幻想中,逐渐麻木而无力挣脱的惯性情感。
冯善伊终是扬起头,看着拓跋濬:“所以,请你帮我。”
她做出一脸等待他回答的姿态,却也在心底知道他不会做出任何回答。
一切与己无关之事,能避则避,这才是拓跋濬的生存法则。
彤色暖光映出半身通红,拓跋濬将最后一根木柴扔入火炭堆,拍拍袖子立起身来,略略垂向她的目光似有似无。
“好风好夜好光景”,他道。
冯善伊先是一愣,而后随他站起身来。
缓缓显现的微笑展露玄机,喃喃重复:“好风,好夜,好光景。”
这一夜宿在拓跋濬营帐中,冯善伊难得心平气和,隔着柔纱轻帐,隐约见得对面拓跋濬持笔于案前审度奏章批复的背影。玄色青衣米色金边卷翘的裘袍,时而昏沉,时而明亮。她便盯着那身影逐渐睡去,浅眠恍惚着,直到夜阑人静拓跋濬披衣回至榻前的动静都分明有意识。
他侧卧在榻外,她反卧榻内,昏灯渐黯,兀自由漆黑团绕,浅梦这才一丝丝深去。
梦里她正跪在魏宫御花园道的玉阶之上,夜风将她鬓发拂乱,泪痕吹得生疼,如同尖利的刺刀穿刺两颊的肌肤,那样灼灼的疼痛。又听得那“哒哒哒”的熟悉步履,她在余存的希望中扬起头来,却见得那人的目光尤其冷峻。那是拓跋余,他将满殿的朱瓶玉器,奏章文书,笔墨纸砚,香炉烟台一一扔出殿外,能脆得都脆了,能扔得都扔了。最后只穿着那件已是脏乱不堪的堇色玄衣而出,衣袖荡在风中,目中全空。
他的神色,阴晦如锈迹啃噬的青铁面罩,麻木又沉暗。他像任性的孩子般笑开,笑罢便是极怒,冲至她身前,猛然攥起她的衣领,十指握紧她领口,出离得紧。
半个身子由他一带腾空而起,脚尖勉力踩地,几乎不能呼吸,泪光便锁在眸中,哀哀凝着他。
“你把她藏去哪里了?!藏去哪里了!冯善伊!你想看着我疯了还是死!口口声声说最在意我,这便是你喜欢我的方式吗?”他是发了狠,冲天之怒下便似那受了伤的幼豹,困兽的挣扎只会将伤口撕得越裂。
她亦抬眼望他,强言撑着:“那不是你能爱的女人。”
“还给我!”他猛得松腕,将她推了出去。
空荡荡的袍衣由风击开,轻弱如风的身躯重重砸了高耸入云的冲天云柱,檀色衣摆滑落赤朱红金漆的硬木,后额闷痛之后只觉暖意逼出,以手捂去,暖流泛着血腥气染了五指。漆黑之中,后额的血渗过密发,灼热黏湿地滑过耳廓。
“我求求你,把她还給我。没有她,我也不想活了。善伊,我求求你,你让我活下去好不好,我什么都不要。你把这龙袍撕了,把这皇位拿走,我不要了。我只要她!”他几乎是跪在她身前,把她的肩膀抓出条条淤血。堂堂天子之尊,竟也能如此不值钱,只不过是为了一个女人。他目中分明有泪在落下,那布满血丝红肿的双眼止不住落下的泪,却仿佛都流尽了她的伤口,沙沙的疼。
她面前的已再不是一个天子,仅仅是陷入一场热恋无能自拔却又痛苦不能相守的寻常男子。
她抬了右手,抚过他疏忽打理粗糙的下巴,胡渣青痕滑过指尖,哽咽:“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拓跋余,你如何成了这样子。”
曾经清澈如泉水的目光,为何比铁锈还秽污。
曾经明媚清隽的面容,为何如今只写满死寂的沉暗。
那是她在他面前,首回落下泪来,亦是唯一一次。
“是爱情!”拓跋余喑哑的嗓音飘在空中,凄凉如秋风落叶,“你懂什么是爱情吗?你根本就不懂!爱情,就是要长相厮守,不惧生死之隔,这世间没有能横刀斩断爱情的阻力!”他苍白的面容似乎因这无比美好而天真的愿景回升血色,悲凉而涂尽真挚的目中添增了亮色。
爱情吗?
原来不懂的人,是她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