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吹的是什么好风?哎,说起本宫那些侍卫,真是越来越欠缺礼数了,看到姊姊光临,也不晓得通报一声。”贞莹心道:“你明里抱怨侍卫,实则指责我未经允许,偷溜进来。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你要没做亏心事,又紧张什么?”表面也假意笑道:“你别冤枉了好人,是我怕打搅妹妹,才没让他们通报。没碍着你什么罢?”沈世韵道:“哪里,我也仅是在临帖绘画,算不得正经。”贞莹道:“早听闻妹妹的画技是宫中一绝,将来留传千古,世人竞相购买,不知价位能抬高至几何。”沈世韵笑道:“不过是随便涂抹几笔,用以打发时间的消遣之物,怎敢企望卖得出钱来?深宫生活枯燥寂寞,除寄情书画,别无他途。”贞莹道:“这是说笑了,似你这般最受皇上宠爱的妃子还有怨言,我们这些被冷落惯的还不要活了是怎地?”
沈世韵道:“姊姊缪赞,愧不敢当。皇妃自有皇妃的苦处,真正作用,一为装点门面,二为繁衍皇室血统。虽可享尽荣华富贵,心灵却无比空虚,徒然耗尽一生,又有多少能够真正拥有的?永远得不到丈夫一颗完整的心,他的大爱,要分割为多份小爱。试想春宵苦短,各宫妃子却只能独自就寝,躺在冷冰冰的大床里,独望夜色越发深沉,心里真是凄凉。偶尔皇上留在自己的寝宫过夜,倒似是天大的恩惠一般。他最是喜新厌旧之人,今日的宠妃,或许即是明日的弃妃。可他也过得不易,总须因政治利益所困,迎娶根本不爱的女人。这是帝王之家的悲哀。”贞莹听的惊怔半晌,几乎便要直斥“大胆”,转念一想:“我要令她放下戒心,坦诚相待,就得先跟她拉近距离,二人想法相同,才有如遇知音之感。”装作激动万分的道:“说得有理啊,本宫也早就这样想,跟别人都不敢说,别看皇妃外表风光无限,可还不及一对平民夫妻来得快活,有得必有失,大抵如此。”话锋一转,道:“但话也说回来,做为女人,名节最重要,身份越是高贵,就越要恪守妇道,命运若斯,也唯有认了。”沈世韵叹道:“是啊,既蒙入宫册封为妃,就是皇上的女人,从前的旖旎幻想都该放在一边,一心一意侍奉皇上。虽为三千佳丽其中之一,也该心甘。**姊妹更不该争风吃醋,忌恨陷害,而当和睦共处。即使不能替皇上解忧,也要自个人而起,尽力让他省心。”
贞莹心道:“这话可真假到天边去啦,亏你能脸不红心不跳说得出口。”笑了笑道:“要都似妹妹这般旷达胸襟,宫里也可太平无事了。怕只怕有些不知好歹的,总抱着“不怕一万,不遇万一”的心态,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能瞒天过海。殊不知各人一举一动,背后都有几百双眼睛盯着。听说前几日有位贵人,跟一个小白脸勾搭上了,常在僻静处幽会,皇上知道后,秘赐白绫三尺,匕首一把,鹤顶红一瓶,让她挑选后自行了断,以正皇威。”
其实贞莹一席话纯属编造,仅为虚言恫吓,但似此秘密处死的妃子,每朝每代在宫中均不在少数,因此倒不算全无根据。沈世韵却满不在乎,淡笑道:“有这回事?怎地本宫竟不知?”贞莹道:“妹妹整日醉心于琴棋书画,不顾身外俗务,怎能得晓?况且这是皇室丑闻,自然百般遮掩,秘藏不宣。”沈世韵道:“原来如此,姊姊消息倒灵通得很,连皇家丑闻也打听得出。但知晓旁人太多秘密,恐怕未必是件好事。”贞莹冷哼道:“恭聆教诲,本宫谨记在心。”又想:“你是在暗示我别来管你的闲事?哼,可没有那么便宜。”挤出笑脸道:“我说妹妹,瞧你身子骨儿这等单薄,瘦骨伶仃,风吹欲倒,脸色也挺苍白,真该随本宫到外头散散步,晒晒太阳,总困在斗室里,人也要关得发霉了。”沈世韵道:“多谢姊姊好意,只是本宫生性爱静,不愿出门东奔西跑,招惹是非。”贞莹嘀咕道:“足不出户还能招蜂引蝶,你这狐媚子倒风骚得够厉害啊。”沈世韵道:“姊姊说什么?”贞莹道:“没什么,岂不闻‘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即便你不想招惹麻烦,麻烦却自己找上门来纠缠你,如之奈何?”沈世韵向旁踱了几步,眼神斜睨着贞莹,笑容古怪的道:“是呵,本宫也正为这事儿心烦呢,你说该怎么办才好?”贞莹一愣,立刻醒悟她在讽刺自己就是那“找上门的麻烦”,心道:“我今日来,如果你对我低声下气,磕几个响头苦苦哀求,再许我些好处,或许我心一软,睁一眼闭一眼,不来与你深究,可你这等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已经惹火我了。”她记着画像摆放位置,一面翻看桌上书画,装作无意间一甩手,将那幅画碰落在地,又连忙俯身拾起,掸了掸灰,右手小指指甲在画轴上快速一刮,接着将画摆上桌,再装作不经意的瞟一眼,赞道:“哟,多英俊的一位相公哪。他是什么人呀?妹妹可别动了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