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见是贾政过来,彩云忙收拾了桌上的东西去泡茶,彩霞手里端着东西,瞧见太太发型没乱,才想要不再插回只钗,老爷已是走了进来。
贾政见夫人歪着,“怎么,今个儿不舒服?”前几日她都挺精神的,“要不还是请个太医来看看。”
一说到这个事儿,王桂枝又想着,便坐起身来,贾政见她有话要说,随手一挥,彩凤彩霞都束手退了下去,就是彩云把茶端到炕桌上也悄悄退步离开。
“老是往外面请太医,人家不嫌我们麻烦,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咱们家这么多女眷,总是配丸药当成常用药,谁知道安不安症状呢?为什么不请一位擅长妇科金方的大夫来,平日里看顾着三餐饭食不要冲撞了反让人生病。若有了什么病,也不麻烦跑出去请。家里好些东西也是现成的,了不起月例一年百来两银子。”王桂枝尊重杏林圣手,“我们贾府房子也有几间,你那外书房旁边有几间屋子堆的不过是杂物,收拾起来,可当医舍。”
她见贾政听着,“就是一家人老小都来也不妨事,如有他家的女眷能通医道就更好了,我们的丫头们选些聪明能干的也能去学学,不说要教会摸脉看病,起码知道我们那些个锭子药要何人如何用才最好。”
这算是她这么久以来头一回对他说这么长的话了,贾政便也歪着,抚了下她的头发,“想给你找个太医瞧,你倒想找个大夫在家里。再说你说就有了吗?真弄回来了,哪里不是事儿呢,谁领你的情呢,何必说这些多的少的。”
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都夹着尾巴等圣上回来,风声鹤唳地,哪里能急慌慌大张旗鼓得去寻医问人,还阖家都接来也不妨事,这人是能随便往家里请的吗?若是个不好的,请神容易送人难。到底她一片善心,悄悄得让人细细打听问了才好。
王桂枝满心计划的欢喜被他被泼得冰凉,真是没意思,她没好气道,“有什么事我担就是了,我也不用别人领我的情,我自个儿高兴不行嘛。”她翻身爬起来,“我也不用求你,我好赖还有儿子还有哥哥。”
她穿着袜子立在地上,叫道,“去把珠哥儿请来。”见只隔着一层门板的她们都跟没听见似的,心中来气,“你们干什么呢,耳朵都聋了吗?”
知道丫头们惯会看人眼色,万不会在这个时候冲进来在他俩人跟前乱炸胡说,贾政冷哼一声,“你也就会使性子罢了。”话一出口,见王桂枝呆呆愣住了,便又后悔,何苦来着,他正想说我应下来就是。
又听见王桂枝自己恭敬下来,脸上不再有些着愤懑,板着张脸,似是见过她这个样子,让人有些心慌。
“老爷说的是,我不过是使性子罢了。”语罢,自己合着身去床上躺着,“我身子不适,就不侍候老爷了,老爷往东边去吧。”
真要赶他走!
“你!”把贾政气得怫然作色,原本想跟她说的话全忘了,横眉瞪目道,“那就都丢开手!”看夫人头都不回,怒而摔袖,裹着一阵风似的旋走了。
王桂枝正好闭上嘴,在一旁吃茶,王夫人的记忆里,贾政得蒙皇上隆恩,从主事做起,入部进学,到了工部员外郎,一直以来勤勤恳恳,除非家里有事上禀请假,此外都按照大小朝点卯上班,通常是四更便起,五更前御门听政,散朝后归家跟贾母请安,用罢早饭,再去工部办差。(王桂枝估摸着贾政在工部相当于是个闲散人,没人真的让他去办什么工地建筑又或者是收发宫中器物,多半是让他跟着在都水清吏司,跟着制造诏册、官书等事,才能养得他不懂得官场经营……)
但如今王桂枝也不能这般肯定,只能说此时的贾政与她印象里的贾政,根本已经不是同一个人。
办完那点公务,贾政回来有大半的时间花费在书房,他那里滤过交际往来的贴子信件,还有一些私人应酬王夫人也得跟着。贾家子孙们虽然不算争气,祖上可有威名,除了四家八王,王夫人倒不用怎么刻意上心,料想贾政也是如此。
但贾政是男人,不少私人饭局,以前每月里有半数日子歇在外院,剩下十几日又有七八天是在周姨娘,赵姨娘那里。
“夫人,今日这茶倒是不错。”
贾政瞧见夫人走了神,一使眼色,贾珠抿了下嘴,想说什么,又觉着父母在上,岂有他说话的道理,只得提步离开,李纨抱了元春也跟着出了门。
元春心灵机敏,听了一个好故事,父亲也抱了她,她小脸红扑扑得,“大嫂子,母亲为什么要怕父亲啊?”她还不太明白男女之事,可以前王夫人却从来是不怕贾政的,她觉得奇怪。
这她哪里知道,李纨也不明白,更管不到公公婆婆头上去,她哄着元春道,“太太是尊重老爷,不是怕。”
“噢。”原来是顺从啊,元春点了点头,突然又道,“母亲说,人不能自己先跪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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