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豆,你给我出来!”
谢企气呼呼地叫骂:“混蛋丫头快给我滚出来!”
“爸!你怎么了?豆豆又惹你生气了?”倪郝施施然地自卧房走出,掀桌巾翻沙发地不知在找什么。
谢企气得脸红脖子粗:“可不是吗?那死丫头,我三申五令警告她不许进我房门,她就是不听!”他晃晃双手中的空酒瓶:“你看看,这像话吗?”
“谁叫你那么小气,有陈年好酒也不跟你女儿分享,幸好你女儿我生就一副灵敏无匹的玉鼻,挖出了你暗杠的宝贝,既然你先不仁,就别怪我不义独自喝干了你的酒!”二楼探出一颗头,扮个鬼脸伸长了舌头:“小气鬼就是小气鬼,喝你两瓶酒也气成这样,真没风度!”
“你!”谢企的脸都绿了:“这两瓶女儿红可是当年我跟著政府迁台一块带来的宝贝,打算让它们跟著我入土,你却喝掉了我四十六年的珍藏”
“与其给你陪葬,还不如给你女儿我品尝咏叹,酒酿来就是给人喝的嘛!我只是物尽其用”她一闪,避过了电视遥控器,笑得肆无忌惮:“你说是不是?大嫂!”
倪郝心不在焉地点头:“物尽其用很好哇!咦!我的珍珠坠子掉哪去了?”
“谢豆,有胆就下楼来!”
“下楼作啥?真和你械斗啊?”谢豆摇头晃脑地瞅著楼下的谢企:“老爸,不是我爱泄你的气,你实在很逊,我从来没见过人惧高惧成这副德行,连二楼都不敢爬,难怪一辈子没升过官。”
“你!你”“姑姑,又在欺负爷爷了?”谢奕霆神清气爽地自三楼走下来。
“奕霆,你来替爷爷评评理,你那不知好歹的姑姑偷喝光我的酒,不但一点悔意也没有,居然还嘲笑爷爷年纪大了不中用,连楼梯也爬不上去,更恶劣地拿我一辈子没升过官的事来刺激我!”谢企一见到唯一的孙子就摆出受害者的姿态,无限委屈地含泪说道:“唉!爷爷老了,不中用了,连自己的女儿都嫌弃我”
谢豆还没等他告完状就笑倒在地上,而奕霆在经过二楼走道时小心翼翼地避开谢豆笑瘫的身体,顺利下楼。
“爷爷!”奕霆好声好气地提醒:“你一辈子没升官是因为你本来就是老板,从四十多年前的杂货店老板到现在六家连锁超商总经理,你只负责升别人的官赚自己的钱,哪需要升官?而你不上二楼是因为你很聪明,怕又上了姑姑的当。”
“哪有什么当?”谢豆不服地叫道:“只不过是几个新发明的实验罢了。”
奕霆笑叹:“我记得‘炸弹追杀令’已经下档了,没必要再演第三次吧?上回重播时炸毁的阳台到现在都还没修好,姑,你就饶了我们可怜的房子吧!”
“我是那么没品的人吗?”谢豆嗤之以鼻:“姑娘从不重复播映一出戏,这回我安排的是‘霹雳五号’的剧情。”
“什么?你要用机器人和雷射枪招待我?”谢企又拉高了音量:“你这个不孝女,我真是白养你了”
奕霆早就对眼前的“咆哮山庄”免疫,安全地脱离战区。
“奕霆,你有没有看到你爸送我的那副珍珠坠子?”倪郝趴在沙发下摸索著地板:“我今晚要上节日,临时找不到!”
奕霆的笑容更大了,他的宝贝灵媒母亲对别人的事神通广大,可是一回到家就成了个丢三落四的迷糊散仙,她永远不知道自己的衣服首饰被塞到哪里去,永远需要儿子来帮她记住保险箱与帐户的密码。
奕霆利用他的透视力扫视屋内,笑意不减:“在你化妆台上的眼镜盒里。”
谢母自沙发中脱身:“原来在那,难怪我找不到。”
“对了,妈。”奕霆喊住她:“你的蝴蝶兰虽然名贵,但还不至于需要锁在保险箱里吧?”
谢母恍然大悟:“原来我忘了的东西就是它呀!我真是迷糊,连浇花这么重要的大事都忘了。”
奕霆尚未说完他的话,谢母就甩上卧室门,他好整以暇地观赏爷爷与姑姑打不完的唇枪舌战,果然过没两分钟,卧室门又开了。
倪郝手提著喷水瓶一派天真地问:“儿子,保险箱的号码多少?”
“一四五二九。”
“哦!谢谢!”
奕霆倒了杯茶,趁他们一老一少中场休息的时候递给谢企。
老人接过茶杯,不客气地一仰而尽:“还是我这个孙子孝顺,懂得敬老尊贤。”
“老是很老。”谢豆插嘴:“可是我看不出你贤在哪里。”
“死丫头!”谢企的火气又上来了:“你到底是不是我女儿?非得要气死我你才甘心吗?”
“不,你错了。”
谢豆和奕霆异口同声地说:“就是因为我(她)是你的女儿,所以更要激发你生存的乐趣。”
“哼!你们全都一鼻孔出气!”
奕霆是等到自己笑够了之后才启口安慰这个精力旺盛的老人:“我们不这样,你会过得多无聊?难道你喜欢我们唯唯诺诺、卑躬屈膝?”
谢企嫌恶地皱眉:“鬼才喜欢,我在店里看了太多应声虫,你们别又在家里给我来这套。”
“这不就结了?”奕霆三言两语便化解了他们的纷争。
谢豆笑嘻嘻地鼓掌:“不愧是我们谢家最了不起的灭火器,三两下就清洁溜溜。”
“谢谢我伟大的姑姑不吝赞美之辞。”
“不用客气。”谢豆眨眨她的翦水明眸:“小子,你什么时候带你那三个小女朋友回来给我们瞧瞧?你今年二十六了耶!再犹豫不决下去可就过了最佳生育期了。”
“姑!”奕霆实在哭笑不得:“芝苹、绿音和慈宁不是我的小女朋友,她们是我的同学兼知交。”
谢豆蹙眉,认真地想了半晌才又问:“有什么差别吗?”
“噢!”奕霆呻吟,他家的人每个都很有本事,而他可爱的姑姑最大的优点是:稚真。
不盖你,三十五岁的谢豆至今仍独身的原因不是没人要娶,而是面对纯洁刁钻的谢豆,任何人都说不出虚伪的假话,所以一票自命潇洒、深谙浪漫三味的雅痞皆不战而败。
谢豆挥挥手,似要挥散恼人的难题:“哎呀!不管,反正就是这样,要嘛挑一个,要嘛三个全包,咱们家里房间多,不怕!”说著,还拍胸保证:“放胆去追,姑无条件支持你。”
“败给你了。”
“败给我没关系,可是千万别败给情敌,她们三个都很不错,小心被人抢走”谢豆十分认真看待侄子的终身大事:“绿音内向害羞,慈宁婉约内敛,芝苹热情大方,各个都好得没话说,你可别负了人家咦!老头子呢?”
“哈!看我的‘火狐一号’!”
摇控飞机倏地破窗而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坐在围栏前的谢豆冲去。
“不要脸的死老头竟然偷袭!”谢豆一个矮身滚地,躲过第一波攻击:“‘霹雳六号’听令!”
谢豆的房门应声而倒,金属机器人极有效率地滑过才刚修好没两周的门,以它合成的嗓音回答:“主人有什么吩咐?”
“打下来袭的不明机体!”
“是。”
混世大战如火如荼地展开,奕霆纵身闪进地下室:“爸,上面开打了。”
“打完了报帐。”埋首文件中的谢耀头也不抬:“上回装的是木门,这回找扇不绣钢门,看能不能撑到到下个月,阳台的修缮费涨了,不过玻璃行倒很有良心给了我们八折卡,省了不少钱。等他们打完,你顺便打通电话请清洁工善后,列张损失清单给我。”
奕霆穿过重重枝叶,来到这座地下研究室中央:“爸,你没当银行经理真是可惜。”
“少挖苦你老子。”
交霆失笑,谢耀对数字理财之精曾震撼财经界,各方争相聘请,甚至奉上经理之位,可惜谢耀无意仕途,不想在尔虞我诈的财经界中生存,婉辞了所有礼聘,专心窝在扩建的地下室里研究他的植物生态学。
蓬头垢面的谢耀手里不停记录著电脑呈现出的实验观察结果,发散衣乱,裤管卷到膝盖,耳边还夹著枝笔,奕霆突然发现他的模样和自己临考抱佛脚的情况神似,连抿唇正经的小动作都入木三分。
“笑什么?咱们家都快被拆了值得你欢欣鼓舞吗?”
奕霆敛起笑:“爸,妈当初是怎么被你拐来的?”
“问这作啥?”
“因为我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你有什么地方吸引女孩子”奕霆是真的不明白:“好歹妈也是从班花、系花、校花一路升上来的美女,凭你们八竿子也打不著的脾气、性格、环境和家世背景怎会想不开去公证?”
“啥?你以为你老子没本领娶美女啊?”谢耀终于放下笔,抬眼看着儿子:“告诉你,当初是你妈向我求婚,不是我死缠烂打追来的。”
“我不信。”
横瞧竖瞧都是父亲跪下求婚的份,怎可能是被别人围得滴水不漏的母亲?
“当年是她在大街上一把拉住我,我根本不认识她,你猜怎的?她开口对我说的话不是:‘嗨!我叫倪郝。’而是:‘先生,你什么时候娶我?’我当场傻眼,书还掉了满地。”
奕霆被谢耀模仿得唯妙唯肖的语气逗得弯腰捧腹,笑得无法自抑:“爸!我不知道你除了研究植物之外还爱看小说,这是哪本书里的肥皂情节?”
“你爸说的是真的。”倪郝端著早餐下楼,按例给丈夫一个甜吻,人倚在丈夫肩头。
“当初的确是我向他求婚。”
奕霆两道俊眉夸张地挑起:“有没有搞错?”
倪郝幸福地睇著谢耀:“事实证明我没搞错。儿子,你妈我什么都胡涂,唯独第六感不胡涂,你忘了我的职业?灵媒可不只对别人的宿世姻缘清楚,对自己的归属更是明白,当我在街上第一眼见到他,立刻听到我的灵魂说三个字。”
“哪三个字?”
“就是他。”倪郝笑得更柔更美:“我一生追寻的幸福就是他。”
“所以你抓住爸向爸求婚?”
“儿子,缘分是世上最不可言喻的奥妙,我的能力就是洞察缘起,我知道你爸就是我下半生的依靠,就算我不拉住你爸,我们还会以别种方式相识,结婚是必然的结局,既然如此我又何必逃避?况且我感应到的未来又是如此幸福。”
“妈,如果你感应到的未来是悲剧呢?你是否还会去拉住爸?”
倪郝凝睇著丈夫,前尘往事在眼波中交流,尔后她含笑对儿子说:“会,我还是会去拉住你爸。”
“为什么,既然知道未来事,就可以避免不幸,为什么还让它发生?”
“如果不让它发生,遇坏就篡改未来,那未来还算是未来吗?我们过的会是什么日子?到时生命还有希望和美好吗?”
奕霆一凛,若有所悟。
“人之所以伟大,就是因为屡败屡起的精神,如果我们因未卜先知就免去一切灾厄,你想我们的人生还有意义吗?”
倪郝知道时候到了,拉了张椅子坐下:“你不是曾问妈为什么有时会拒绝上门求助的人不予帮助吗?那时你还小,不明白命理循环,现在你会问,表示你的心智已成熟,妈告诉你原因。那些人所受的苦全是自找,把我当万灵丹、驱邪符,不思悔改,不肯反省,所以我不帮,我会帮的是不知前因而受果报的可怜人,但也非一一趋吉避凶,而是告诉他们要站在什么立场看待自己的未来。儿子,能预知未来并不代表有权利去更改未来,我们的责任是适时指予路径告知迷途者方向。如果妈为了一己之私而逃避自己的未来,会连带地将自己的存在抹煞,你明白吗?”
奕霆缄默不语。
倪郝不苟言笑的面容隐含一抹温柔:“我们倪家世代家训便是严禁乱用力量,要确实体认到这点很难,有时会忍不住想帮助自己的亲友,所以我目前不要求你太多。你生来就负有迥异常人的使命,你继承的力量也与倪家世袭的力量不同,早在妈怀你的时候,妈就预见到你的将来,妈也不知道你除了透视外还有什么力量,但相信足以应付你日后的考验。虽然你不姓倪,但家训不可忘。”倪郝解下颈上的项炼,套在儿子的脖子上。“这条玉炼是继承力量者的象征,妈今天把它传给你,或许你现在还不太能了解妈说的话,往后你慢慢就会体悟出自己的道理,妈也不好多说。”倪郝弯腰抱住坐著的奕霆:“妈会为你祈福。”
“妈!”奕霆感到怪怪的:“是不是我会出什么事?怎么你的口气像是生离死别?”
“别瞎说!”谢耀起身搂著妻子:“你只要记著你妈说的话就好了。”
倪郝眨去泪雾,笑着拍奕霆的肩:“你别以为你失踪一礼拜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我和你爸都知道你和你的三个朋友都各有自己不一样的路要走,我们会替你处理杂事,你不用担心我们。”
“妈,爸,你们知道我去过冥”
“小子!”谢耀截断奕霆的话:“你什么都不用说,不用问!也不用烦恼,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等著你的是什么。”
“儿子,我要你知道,我和你爸很骄傲,因为我们有你这么个杰出的儿子!”
一家三口拥在一起,奕霆咽回了疑问,因为他本来就料到把绿音救回地球是事情的开端,他知道冥王冷寞不会就此罢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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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绵绵密密地飘落在精灵界每一寸泥土上,阴霾的天际透著诡谲的沉闷。她轻轻叹息,扶著厚重窗帘的柔荑白皙而紧握,忧愁自清秀的眉宇倾泄,仰望着没有阳光的苍穹,她的心——好沉重。
身后传来脚步声,接著是件罩衫披到她纤弱的肩头。
“月姊姊,怎么还不睡?”
“睡得著吗?”
笄月苦笑,转身,盼樱娇美的容颜呈现眼底。“如今全精灵界已成年的精灵谁还睡得著?”
“月姊姊”盼樱水灵灵的眸中氤氲著悲伤,对目前危急的情势无从施力的挫折感一直啃噬著她的心。
笄月强逼自己笑,她不该将自己的情绪迁加在旁人的身上,盼樱还是个孩子,她不能让这些事影响她以及任何一位精灵。
“盼樱,你不用担心,月姊姊会想出办法的,你先回去睡吧!”
“可是”盼樱欲言又止,月姊姊又将别人的关心排拒在外了。
命运是怎么安排的?它可有法则?
盼樱不了解,虽然她已活了一百多年,但对精灵而言,她还是个小孩,所以她的迷惑也特别地多。自小和姊姊盼梅被选中送进曜城作笄月的伴友开始,她就看着长她二十年降生的月姊姊为精灵界牺牲。她不知道命运是什么,更不晓得法则是怎么规定的,但她却为精灵界唯一不公平的现象疑惑了好多个年头。
为什么银色莲花转生的妖精就一定是继承王位的人?为什么王位继承者和普通的妖精不一样?姊姊盼梅说这是法则,是白精灵界存在以来就制定好的命轮,谁都不能改变,除非传说中的精灵王子出现,否则继承者的命运就得一直延续下去。
盼樱从书上得知人类有所谓的宗教信仰,从那天起,她每天睡前都会跪在床头祈祷,向制定一切的造物者祈求精灵王子早日出现拯救她可怜的月姊姊。
继承者一旦降生就得住在曜城内接受各式各样的教导与课程,自有记忆至今,她跟在月姊姊身边,耳朵听到的不外乎两句可以套公式的戒诫。继承者要端庄、大方、举止合宜,怎样怎样继承者不可以生气、发脾气,要以精灵的福祉为行事的出发点
“继承者”这三个字剥夺了月姊姊的快乐,就因为她是白银色莲花中转生,所以必须牺牲她的时间、生命、梦想,甚至于归属都不能拥有,只因她是继承者!
他们都说是为了月姊姊好,也为了精灵界好,她也努力想说服自己他们说得没错,但每每见到月姊姊强颜欢笑的脸庞,心底就会悄悄浮现一缕细微的声音为月姊姊抱屈。
她为自己的反叛羞耻,好精灵不该怀疑大人的教导,更不该隐瞒心里的话,但——原谅她,她把这份观感掩饰得天衣无缝,至于原因,老实说她也不知道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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