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先把头发吹干,吃完饭再说,好不好?”
对于顾念海的提议,童千绿点点头,继续吹头发,让他喂饭吃。
一点一滴的,她今天的伤心全被顾念海的温暖填得满满了。
这让她的笑容也变得很甜蜜。
顾念海边喂童千绿吃饭,边把他的家庭背景说给她听。
“千绿,我想我该先跟你说一声,好让你有心理准备。我的家说起来很混乱,但讽刺的是又乱中有序。”正因为了解童千绿的单纯,他更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背景而吓到她。
“乱中有序?”挺新鲜的形容词。
“成员很多,复杂的程度是你很难想象的。不过有祖明训,为了家庭利益,谁都不许造次;为了让顾氏有更好的发展,也不会故意扯后腿。”顾氏家训,不准把家里的事情告诉外人,不过子绿对他而言,已经下再是外人。“我父亲结过三次婚,前两次是政策婚姻;最后一次,也就是我的母亲,是她执意要嫁给我父亲。”
“那很好啊。”她本来就认为“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父亲在娶我母亲之前,还有一个情妇,她为我父亲生下两个小孩”顾念海一直在注意童千绿的表情,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说下去,能不能面对他过去所犯的错误
童千绿感受到顾念海的担忧,便回以安慰性的笑容。“放心啦,过去那个童家都没让我胆怯了,别看我年纪轻轻,经历的事情也还不少喔。”她想拿自己的实例来安慰顾念海的沮丧。
“童家?”
“我不晓得你对政界了不了解,我名义上的爷爷在高雄还满有名的。他叫童镇远,已经过世了。”
“童镇远,是那个童立委吗?”他记得这名字,他的父亲也曾视童镇远为最大敌人。
童镇远出身商家,后来才进军政界。过去一直在立法院里有着极高的评价,他的女儿、儿子也沾他的光进入政界,不过表现都没有他抢眼。随着童镇远去世,童家的力量在政界也逐渐式微。
“是啊。”
“可我不曾听过你的名字。”顾、童两家虽无交好,但在政界因为同一政党,因此也有互动,所以他多少听过童家的事情。
童千绿搔搔脸蛋,凉凉地笑,那笑容掺了一些无奈。
“我是私生女,所以我与童家其实并无来往。”童千绿边说,神情也逐渐落寞下来。“爷爷去世前,曾立遗嘱说要把遗产也分给我,可他们却说我是私生女,一点也没有资格拿他们童家的遗产,他们最多只会每个月给三万元,供到我结婚为止,但我连三万元都不想拿。既然他们要跟我划清关系,我也有骨气,当然不会再跟他们有关系。”说到这里,她吸吸鼻子,强忍心底的悲痛。
话可以说,但不一定做得到,即使她再如何不喜欢童家,他们始终是在她妈妈去世后唯一的亲人,在感情上,格外有着不同的地位。
她也希望得到家人的关爱,可惜事与愿违。
童家让她失望,陈朝辉也是。
一份亲情而已,却没人给得起她;说起来,挺悲哀呢。
“我这次会提早来台北,其实是来见我的亲生父亲。妈妈去世前,从来不曾跟我说过父亲是谁,可我很好奇,所以来到台北,就在刚刚我去见了他。他说我很像我妈,然后、然后拿了支票给我,希望我别再去找他了我不是、我不是为了钱”童千绿眼眶红了,心底对亲情的最后一份希冀也碎了。“我只是想见见他,就算他没办法跟我相认,也只要听他喊我的名字一声,说他很高兴我能去找他,我要的只是这样而已,真的”
妈妈教她,钱要自己赚,这样才能活得有尊严,因此她从没想过要依赖童家或父亲的钱,她只是希望有人能关心她而已。
她哭了,能陪在她身边;她累了,会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无论她到哪里去,也会等候她。她很贪心吗?
她不恨谁,因为她清楚要恨一个人所花费的心力会更大。
她只是很伤心。
顾念海心疼地搂着童千绿,摸摸她的头。原来她眼底下的秘密,并不比他轻。
要笑得如此灿烂,却也会比别人辛苦,他自己就是过来人。或许他的父亲是长子,但在家族的竞争中,他的对手也个个不弱,能坐到今天这位置,他绝对不会说是运气,一切都是他努力所换来的,所以他十分心疼童千绿的坚强。
“千绿,你很难过吗?”
埋在他胸前的头点了点。说不难过是骗人的,毕竟她是亲生父亲,那么冷漠的对待,令她心底很痛。
“那为什么不在我怀里哭呢?”
“我不想让人为我操心。”另一半则是--就算她哭了,也没人能给她安慰,所以在旁人面前,她从来不哭,从来都不!
顾念海捧着童千绿的头,满眼漾着只为她展现的温柔。
“千绿,你不让别人操心,是因为你还不够在乎他们。我想担心你,想变成你在乎的人,更想分享你的喜悦、承担你的悲伤,就好比你为我做的那样--你总是烦恼我有没有吃饭、担心会麻烦到我,一切都足以我为优先考虑,而我也会想到你啊,想到你现在吃饱了没?来台北为什么没来找我?会不会觉得台北高雄的距离很远,干脆想分手”
没待说完,童千绿连忙插嘴:“台北跟高雄其实还好啊,就算你没空来看我,我也会来看你,一点都下远。”
顾念海的指尖改而顺顺她的头发。“我是说,你会烦恼,我也会,可我并不希望这样的小烦恼阻隔在我们中间,我希望我能分享你的全部,愉快的、不愉快的,统统都让我知道。当你想哭的时候如果我不在身边,欢迎你打电话给我,哭给我听,好吗?”
童千绿先是怯怯地笑,继而又锁了眉心。“可是我会哭很久,那样的话万一打扰到你怎么办?”
“还是让你哭,然后我继续办公,等你哭完了愿意谈,再陪你谈。”顾念海的话相当实际。
怎料,童千绿比他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讲手机很贵的呢。既然你在公司的时间比较多,那给我公司电话,我打公共电话哭给你听,这样比较不浪费,你说好不好?”
顾念海听了,失笑地摇摇头,轻捏童千绿的双颊。
他晓得千绿的心情已经平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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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念海体谅童千绿的心情,因此要把她介绍给家人认识的打算也就顺延了。
趁着她好不容易北上,顾念海希望她多住几天。
童千绿是有年假可放,不过担心绿野少一个人会很不方便,好在小海的女朋友刚好结束工作要换跑道,就先到民宿帮忙了,既然有人帮忙,她也才能安心留在台北,而留在台北的时间,她就住在顾念海的公寓里。
中午十一点半,童千绿抵达顾念海的公司准备与他吃午餐时,刚巧他正在开会,无法见客。
“童小姐。”顾重轩正好也来到公司,与她遇上。
“嗨!重轩。”
习惯了顾先生、顾少爷的称呼,他倒是还没听过“嗨!重轩”的招呼,真新鲜。
“他开会通常会很久,与其在办公室里等,不如跟我到外头喝杯咖啡,聊聊天如何?”顾重轩建议。
“聊什么?”她故意问。她与顾重轩又不熟,两人唯一的共同话题就只有顾念海与夏怀了。
顾重轩笑笑的表示。“你很聪明,知道我想问什么的。”
“那就走吧。”既然一拍即合,那就聊吧。
两人外貌登对,同时走入咖啡店里,不免引来一阵骚动,但两人都没有其它感觉。
各自点了杯咖啡,顾重轩率先开口:“他还好吧?”
“能吃能睡,天天都很好。”她笑答。至少她北上前,夏怀还是老样子,不过偶尔会叹点气而已。
“他有女朋友吗?”
童千绿摊摊手,满脸无奈。“你想呢?以前每次我劝他去交一个,他总是说不用了、不需要,因为他心底已经容不下第二个人了。夏怀在我们绿野里可是出了名的痴情汉喔!很多女客人都是为了他再回来呢。”
夏怀,你终于有希望了,真是苦守寒窗有成。
“我只是问你他有没有女朋友,不用替我上一课。”顾重轩没好气道。
“因为我希望他幸福啊。重轩,如果你不真心对夏怀,就别给他希望,他那个人是很死心眼的。”
顾重轩目光远眺,只手撑着下颚。“我知道”就因为清楚,才会难舍。夏怀,真是个傻子。
“那就好。”童千绿喝了口咖啡,静静聆听店内的轻音乐。
有些事点到为止即可,否则便会弄巧成拙。既然是夏怀自己选择的路,就该由他自己去处理会比较妥善。
她是个局外人,只能衷心期盼夏怀与重轩有个好结果。
包包里的手机不停震动,童千绿拿出来,笑着接起。
“念海!就在你公司附近跟谁?跟重轩喽开完会了吗?好,我马上上去。重轩,回神了,念海开完会了,我们上去吧。”
“嗯。”两人起身,结完帐后直接回到东升大楼。
顾重轩轻轻扬笑。“你晓得这栋东升大楼是顾家的吗?顾念海应该可以说是顾氏的第二当家了。”
“嗄?!”童千绿用力眨眨眼,抬头望着这栋雄伟的二十几层的大楼,简直不敢相信。“他有这么厉害?”她知道顾念海是总经理,关于他的家庭背景,也只有他上次所说的,至于其它,她都还没问。
顾重轩抚抚下颚。“是没有。厉害的是顾家人,商、政界都吃得开,黑白两道也会给点面子。现在,你应该知道你男朋友是什么背景了吧?”
童千绿点头。
“会不会觉得有种高不可攀的感觉呢?”顾重轩存心刺激她。
童千绿挑了眉,不以为意。“高不可攀?我一没惧高症,二又搭电梯上去过了,怕什么!”
不过,她还真没想过自己会爱上这么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跟童家比,不知道谁比较厉害?
“一入侯门深似海,童小姐,要小心喔。”顾重轩“好心”提醒。
童千绿白他一眼。
“侯门?还不都是一个门,既然很深,那就打掉重建好了。”
顾重轩神情微微一愣,好一会儿才回神过来。“你、你--实在太绝了,难怪我堂哥会喜欢你。”
童千绿抬起下颚骄傲的说:“这是当然喽。”
是了,现实中的事情少有完美无瑕。
那晚,顾念海安慰自己时,童千绿听得出他声音里的惆怅。
不单单自己,她想每个人多多少少都背负着一些痛苦。或轻或重,或深或浅。
爱情、亲情、友情
这么想后,她逐渐能释怀了。
毕竟人是要向前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