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请大夫来!”适君喻回头虎吼,见杀奴伏在门外,锅炭似的大脸咧开一抹幸灾乐祸的冷笑,心头火起,一个箭步窜出厅门,单手揪领,将杀奴几百斤的胖大身躯重重掼上门板,怒道:“这是怎么回事?说了!”
杀奴被扼得青筋暴露、双眼翻白,张着腥红色的血盆大口荷荷喘气,但不知是错觉抑或其他,扭曲的肥厚嘴唇看来还是在笑。
“他受伤每天血一个时辰哈、哈、哈”适君喻神智稍复,想起将军及夫人都在场,自己更是身负穿云直的指挥大任,松手摔开,整了整衣襟,吩咐道:“派人去请大夫!馆内若有驻医也先唤来。速备清水布巾,快去!”
程万里领命而去。李远之接连点了几处穴道,见师傅仍呕血不止,宽阔的额头沁出油汗,回头道:“老大,没没用!我拿补心丹”伸手往襟里掏。
适君喻喝止道:“不成!呕血不止,恐将噎息!”李远之陡然醒觉,顿时手足无措。慕容柔撩袍奔至,目光一睨杀奴,森然道:“这是怎么回事?说!”
杀奴抚着牛颈似的肥厚喉管,贪婪地吞息着,咧嘴道:“主主人受了伤,很怪的伤。每天有一个时辰会吐血不止,吃药、点穴都没用。这两天主人都将自己反锁在屋里,吐吐完了才肯出来见人。”
众人面面相觑,相顾愕然。太师椅上,岳宸风面色煞白,呕出的鲜血已不如初时汹涌,却难以顿止。他以手掩口,血水不住从指缝间溢出,眼袋乌清浮肿,满布血丝的双眼阴沉得怕人,宛若伤兽。
要不多时,请来的大夫揉着惺忪睡眼,手提医囊匆匆赶至,号了半天的脉却号不出个所以然来,岳宸风呕血依旧,难以开口。适君喻皱眉:“大夫!家师究竟受了什么伤?这般喀血下去,铁打的身子也挺不住。”
那大夫一抹额汗,面色惨然,嚅嗫道:“这小人实是不知。令师既无风寒暑湿燥火之邪症,亦非喜怒忧思七情惊扰。不见火灼血热,下注于胃,肝、脾又未有损伤小人行医已久,从不曾见过这种情形。倒像是像是”
抖着手以绸巾拭汗,嘴唇发颤,未敢直视主位上的将军大人。他被人从府里拉出来时,并不知道要看的病人乃是镇东将军的幕府首席。
早知如此,就算推诿不得,也必先与家中老小挥泪诀别、妥善交代后事。迄今还能支持着不晕死过去,纯是担心一己之失祸连满门,无端端害死了父母妻儿。适君喻看出他吓得魂飞魄散,强抑怒气,温言道:“大夫但说无妨。”
大夫道:“倘若用错了针,误伤了心脉,阴血妄动,也可能会如此。”适君喻不觉沉吟起来。
适才一阵慌乱,他也曾为师尊搭过腕脉,并不觉得师傅有内伤的迹象。况且,以岳宸风的内功造诣,当世能将他伤到喀血不止、难以自制的人,恐怕今时今日四海宇内还数不出一个来。有无内伤,岳师自己还不清楚么?但若无内外伤,这般吐血吐个不休的病征,也算邪门至极了。
他本以为是毒物,但岳师亲口对五位弟子说过,他少年时有奇遇,服食过一种叫“金珥紫皇”的丹鼎至宝,对毒物的抗力远胜常人,药倒他绝非易事。
经大夫一说,适君喻又觉有几分道理,师傅可能是中了牛毛针之类的暗算,故身无外伤,针尖却残留在体内,使阴血妄动,五脏六腑皆禀气而逆,胃血登时一发不可收拾。
“师尊!”他凑近岳宸风耳畔,低声问:“您可有什么地方疼痛不适?”岳宸风面如淡金,捂着口鼻的指缝间仍不时汩汩渗血,围着脖颈下颔的白棉巾子洗了又拧、拧了又洗,始终赶不上血渍晕染的速度。他闭目摇头,掌中捂着一丝瘖哑闷声:“没没有。”
适君喻皱眉起身,转头问那大夫:“依大夫之见,该如何是好?”大夫手足无措,片刻才道:“小小人想,先由中脘、脾俞、足三里等几处穴道用针,倘若不成,再试内庭、曲池、内关、血海”一旁漆雕利仁突然睁眼怪笑了一阵,舐唇道:“倘若你只有一次的机会,要扎哪里?”
大夫闻言一怔,愕然道:“怎怎只有一次机会?”漆雕利仁苍白的薄唇微微扭曲,咧嘴笑道:“你的脑袋没了,还晓得扎针么?”
大夫这才会过意来,双腿一软,坐倒在地簌簌发抖。漆雕利仁撑着扶手摇晃欲起,捆满白布的右臂细如枯枝,既像蛛虫长肢,又有几分僵尸模样,咧着白唇血口,歪斜低俯:“说呀!只有一次机会的话,你扎哪里?”
“漆雕!”李远之皱眉上前,低声道:“躺好!莫添乱。”漆雕利仁如傀儡一般的任他挟回原处,咯咯笑道:“他自己都不知道要扎哪儿,难不成一针一针试?这能做大夫我也会!咯咯咯咯”适君喻与李远之面面相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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