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的记者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尤其是宣传部的领导亲自领过来的记者,就更要重视了。
偏偏外国记者不懂矜持,不明分寸,问题总是令人尴尬:
“杨教授,您自己是否用过西地那非?”记者的眼中,闪动着求知的光。
“临床实验期间,自己服用测试药品,好像是不太符合规范的。”杨锐还不能简单的回答一个NO,否则,明天的新闻说不定就是信任问题了。
年轻貌美的女记者,步步紧逼:“那么,杨教授,您发明西地那非的起因又是什么?”
杨锐觉得,对方真真的是在挑衅。
“西地那非并不能说是我发明的,它是辉瑞的成果。”
“但您花大价钱将之买了下来。”
“是的,我对它很看好。”杨锐一脸淡定的道:“最近一段时间,我对一氧化碳类的药品产生了兴趣。实际上,说的更明白些,为了加入人体基因组计划,我需要筹备一些经费以待用,我想做一款药品来达成这个目标。”
“自筹经费参加人体基因组计划?”年轻的女记者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没错,人体基因组计划是一个非常好的,又非常庞大的计划,对于中国这样一个发展中国家来说,它的经费要求和实验室要求,都比较困难,我想做一些工作,来缓解资金上的困境。”
“据我所知,人体基因组计划是国家间的计划。”
“是的,如今中国经济尚在发展,国家能够用于科研的经费有限。但是,从一名生物学家的角度来看,我认为加入人体基因组计划刻不容缓,最起码,我们要对中国人的基因,进行一次普查,做一次基本的了解。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如今,许多人对此并不了解,我认为,这就是我的责任了,我必须要做些事情。”杨锐将伟哥的开发,转化成了爱国情操,着实令记者惊叹。
“所以说,你要用西地那非赚到的钱,来资助人体基因组计划。”
“并不能算做资助。”杨锐立即纠正道:“实际上,我当初设想的,就是赚个几亿美元,临床实验既为国内的医药企业开创一个模板,又能弄出钱来做人体基因组计划。当然,现在来看,赚的要更多一些了,我准备分配到其他不同的方面,特别是在医药产业方面持续投入,以形成持续性的收益,反哺科研。”
伟哥一旦开售,赚到的钱绝对是现象级的。
对于国内任何一个机构来说,这笔钱都是超级诱惑。
也只有寻找到相应的名分大义,杨锐才有自由支配它们的可能。
至于说什么自己赚的理所当然的就是自己的,这种事想都不要想,美国人还收45%的遗产税呢,还说是均衡财富,人家爹妈辛苦赚的钱,就活该被你均衡呗,人家就不能留给自己家的傻蛙吗?——遗产税和打土豪分田地的区别,就像是推恩令和削藩制的区别一样。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中国又是一个很讲人情味的国家。
大东亚共荣圈在民国以前运行的都是很不错的,日本鬼子运行不下去,就是把人情味给讲歪了。
杨锐扛着巨大的风险,自己负债去做西地那非,这本身就是值得褒奖的行为,拿额外的利润做科研,更是义理顺畅。
美国记者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杨锐的传声筒,倒是旁边的宣传部官员个个点头,对杨锐的话,颇有些认同。
“所以,您在购买西地那非的时候,并不知道它会有现在的发展前景?”年轻女记者将话题拉了回来。
杨锐颔首,道:“对化合物的应用,这是人类目前并未掌握的领域,我对一氧化碳类的化合物看好,但要说它能好到什么程度,能具体用在哪些方面,我确实是不知道的。”
“但是,据我们所知,您在与辉瑞签订合约的时候,将降压功能以外的权益都锁定了。”记者突然掏出了利刃,一下子戳在了核心。
所谓得益者必有猫腻,从记者的角度看,出错的时候很少。
杨锐却是淡淡一笑。
他自签订合同那一天开始,就知道会面对这个问题,如何能没有防备。
面对闪着红点的镜头,杨锐的语气镇定,道:“因为西地那非在降压功能以外的利益,只有我才能挖掘出来。”
这种异乎寻常的自信,一下子就将记者的自信给打压了下去。
杨锐微微抬起下巴,道:“作为外行,你们大概不懂得一款化合物,发觉出一种新的适应症有多难,我这么解释,它就相当于你得到了一块三棱玻璃,你没有用它做装饰,你用它写了一本书叫《光学》。”
“《光学》是牛顿写的那篇?”记者总算是有些知识面的,马上追问道:“您是在自比牛顿吗?”
即使是夸张的美国人,也很少有人敢说自己能与牛顿比肩。
但是,诺贝尔奖获得者这样说,有资格驳斥他的,还真的很少,记者也只能提问。
杨锐饶有兴趣的看了年轻的女记者一眼,却是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继续道:“虽然西地那非的抗ED效果是意料之外的,但是,在购买西地那非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即使抗压效果不行,我也有能力发觉出它的新方向。身为美国人,您或许不能理解,对于中国来说,1.8亿美元是多么沉重的压力,它可比辉瑞的合同,更令人感到沉重。”
杨锐稍作停顿,又道:“我是在近乎不能失败的情况下,选择了签订西地那非的合同的。而中国银行、建设银行、工商银行和农业银行,也是在近乎不能失败的情况下,决定投资我的。这不仅是眼光的比较,更是对自我付出的预判。”
宣传部的领导心有所感,都是沉重的点头。
1990年的中国,做出了太多的近乎不能失败的决定。
越是身在高层,就越能体会到那令人窒息的压迫。
在西方的绞索中喘息,并强颜欢笑,从来都没有什么游刃有余,有的只是血淋淋的伤口和不断的忍耐。
忍耐。
忍耐。
忍胯下之辱。
忍嗟来之食。
忍城下之盟。
忍蒲鞭之刑。
记者或许是为了节目效果,或许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几名宣传部的官员互相看看,心里却都有了新的宣传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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