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人丧失了安全感。
他随处都能见到在街道上乞讨的男女,其中有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挥舞着破烂的袖子在街上来回舞动,行人纷纷侧目躲避。
李嗣业骑着马匹朝从她附近路过,这疯女人突然拦在了他的马前,嘴角抽搐着笑道:“大爷,我给你跳个舞,你赏奴一块胡饼吃好吗?”
库班尼挥起马鞭做势要抽她,被李嗣业伸手拦住,他看到了女人蓬乱肮脏的长发下熟悉的面孔,惊愕地脱口而出:“徐娘子?”
疯女人依旧摇晃着头,对这个名字似乎没有任何反应。一个好心的老翁慌忙将她从马前拉开道:“看来是真疯了呀,怎么还敢拦朝廷命官的马?”
李嗣业指着徐娘子问老翁:“她家人哪里去了?”
“唉,”老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全被叛军给杀了呗,他丈夫私藏了左藏库的宝贝,被叛军追索到家里来,一把火把院子烧了,还把丈夫和两个孩子给砍了头。她因为回娘家借米粮,才逃过一劫。”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长安熟悉的一切都在触目惊心中破碎,那些美好的人和事,如今都已如烟纷飞去。
值此天下危难之际,他竟然还在权衡野心和权力。身为一个后世的灵魂,首先要做的就是永远地改变历史的轨迹,不让这场灾难变成民族永远的伤痕,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需要把阻挡拦在面前的绊脚石一一清除。追求更高权力只是当做工具更好地实现目标,而不可本末倒置一味追求权欲而忘记初心。
他从马上回过头来,吩咐库班尼道:“如今大难刚过,你去看看长安城哪家道观比较好一些,安排她进去修道吧。”
库班尼为难地说道:“你看她那个样子,哪家道观愿意收留她做弟子?”
“那就多布施一些钱财,要是燕小四在这里,他绝对不会跟我提什么难处。”
库班尼立刻像犯了错的学生般喏了一声,留下来处理眼前这棘手的问题。
他先给老翁塞了一串钱,让他看好这位疯婆娘别冻死了,自己则立即去王府取了钱财,挨个去打听长安城的道观。
李嗣业骑马沿着道路往前走,放眼破败处皆是触目惊心,记得他初来长安时,那是一副如斯繁华的景象,现在又是怎样一副情形?
……
他进入长安后的第三日,凌晨时分前往大明宫参加朝参,接受皇帝所谓的封赏。今天就是他与皇帝李亨之间进行决心衡量的时刻,相互试探看看谁的意志更坚定一些。
今日参加朝参的是皇帝的宰相班子和各部正卿,李亨的内相李辅国手执拂尘站在陛阶之上。他所站立的位置和过去高力士所站的位置稍有不同,高力士站位在陛阶的右侧柱子旁,朝臣们几乎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但李辅国现在直接站在了皇帝的侧前方,宛如一道屏障隔绝在了皇帝和朝臣们的中间。
他穿着紫色官袍,像极了一个权臣,高声参赞道:
“宣御史大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三镇行营节度使,西凉王李嗣业觐见!”
“宣御史大夫,中书门下平章事,朔方节度使郭子仪觐见。”
“宣御史中丞,兵部尚书王思礼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