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少府监为高宗皇帝打造的明光铠,但他老人家并没有披挂过一日,今日我这个不肖子孙便要披挂着它,去平叛胡逆,夺回河山。”
殿内不知何处传来了缥缈沙哑的歌声,李隆基抬起头仔细聆听,却见一袭素白中单的玉环站在殿中,她的身躯从未像现在这样消瘦,苍白的脸上也没有涂抹一点妆痕,却比平时更显得我见犹怜。
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眶中流出,沿着脸颊拉出了两条泪痕,她口中含着泥土来到皇帝面前,双腿嘭一声跪在了地面上。
“玉环!”
这一跪让皇帝多心疼,杨玉环柔弱的膝盖碰到冰凉的地砖一定是痛楚难当,她口中的泥土都扑簌簌掉落下来,将痛楚硬生生地憋到了喉咙中。
他连忙俯身下去把她搀扶,然而杨玉环却坚挺地跪在地上:“三郎,你这是要弃玉环而去了吗?”
高力士感觉自己不适合呆在这儿,连忙悄么几地溜走,连脚步都没有发出一声。
李隆基亲手抠去她口中的泥土,摇摇头道:“玉环,你为何要这么问,我怎么会离你而去?”
“可你不但要御驾亲征,还要让太子监国代政。”
李隆基双手托着膝盖伤感地说道:“可我有罪啊,有罪于先祖,有罪于社稷。如今我只有去御驾亲征,亲手料理逆胡,才能稍稍抚平我心中的愧疚。我已经理政四十三载,身心俱疲,也该是歇息的时刻了,到时候你我二人独居兴庆宫中,不再受外人干扰,享受二人世界,岂不其乐融融?”
杨玉环低头垂目,豆大的泪珠从她的两腮不断向下滴落:“三郎的罪过难道不是玉环的罪过?如今三郎尚在,玉环和家中兄妹尚且惶惶不可终日,若三郎离去,我杨氏一族将几无容身之地。玉环不可能割舍亲情,一边是夫君,另一边是大姐和三姐,我实在难以抉择,还请陛下赐玉环一死,也算是偿还三郎对臣妾的情义!”
李隆基心中酥软了,轻搂着美人用额头抵着她鬓角说道:“既然玉环你无法抉择,那么就由朕来替你抉择。”
他回头对躲在后殿宫柱角落里的高力士大声道:“高力士,出来。”
高力士连忙从柱子后面闪出,恭谨地叉手说道:“奴婢在。”
“把刚刚写好的制书封存吧,御驾亲征和太子监国的事情,就此取消吧。”
“喏。”
皇帝牵着杨玉环的手离开了紫宸殿,守在殿外的一个小太监眼神微动,趁着皇帝和高力士离开,转头瞧了瞧左右,悄无声息地离开。
李隆基将亲征和太子监国二事搁置后,消息传到开化坊杨家巷,杨国忠和两位夫人拍手相庆,彻夜饮酒狂欢。
有人欢喜必然有人愁,消息传到十六王宅太子行宫中,李静忠气愤地捶着膝盖痛骂道:“杨贼可恨!竟然左右陛下家事!”
坐在屏风前执笔书写的李亨轻描淡写地说道:“孤都不气,你气什么?”
李静忠痛心地叹了口气跪在李亨面前:“奴在为太子,也在为社稷着急!安贼叛乱,皆是那李林甫杨国忠二贼一手促成,如今陛下年迈无心问政,安贼叛乱也使他焦头烂额难以承受,应该让殿下监国处理国政。可恨那杨贼只为自身权欲考虑,却罔顾天下苍生,实在是该死!”
他突然擦拭着眼角说道:“可怜殿下你身为储君苦等了二十余年,白发都生出了许多。”
李亨的喉咙哽咽了一下,很快强忍回去,搁下手中的笔双手捅进袖子中说道:“孤不监国也不打紧,但李嗣业必须率河西、北庭、安西三军入朝平叛,这事关社稷,也关系你我。”
李静忠双手锤击说道:“没错!杨贼与李嗣业矛盾由来已久!若他能率大军过黄河入关中,我们也可借他之手清除杨国忠。”
“可此事怕也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