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该请示一下大夫让队列稍稍停一下。可他刚张开喉咙尚未发出声音,身边的燕小四轻轻拍了一下他肩膀,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只好硬着头皮目不斜视,但他的脸上却更加的羞惭。
燕小四斜乜了他一眼,不禁低声笑道:“杜先生的脸皮这样薄,如何出来当官?无谓的人情不要理会,否则你将困顿羁绊。”
那张康奔跑到小官吏队列的边缘,被两个金吾卫兵丁拦住,不由得嘶声喊道:“杜子美你丫的!攀上了高官不认朋友了!”
杜甫双眼紧闭,口中默默念叨:“情谊多消磨,利弊两权衡,不坠青云志,忘却旧时人。张康兄,对不住了。”
节度使队列再往前走,送行队伍圆领袍都变了颜色,由深绿变为浅绯色再变成绯色。浅绯色加深均为五品以上,这些人才是圣旨中真正意义上百官。这时李嗣业抬手说道:“放慢速度。”
他也并未下马,而是策马来到队伍前列,在马上朝两旁的官员拱手行礼:“各位同僚在工作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送我,李嗣业感激不尽。”
众官员也连忙用客套话回敬:“李大夫有功于社稷,实乃乃吾辈楷模,送别是必要的礼仪。”
后面有人附和:“是啊,是啊。”
过滤掉这些没有营养的对话,李嗣业面带微笑拱手客套地在马上缓缓前行,驿站已经在前方。
京城周遭的大驿均是占地几十亩的建筑群,有凉亭长廊,也有供住宿的上下两层楼,驿墙的外面搭建着开阔的凉棚,摆放着长案和胡床,案几上摆放着酒水和瓜果,身穿紫袍的官员才能坐在这凉棚下面,悠闲地等待着当事人到来。
李嗣业这才翻身下马,这些坐在胡床上的各部正卿纷纷站起来,朝着李嗣业拱手相贺:“贺喜李大夫授柱国,开府仪同三司。”
“英国公,我们这厢有礼了。”
李嗣业一一致意回礼,他身后的随从也早已下马,跟在他的身后叉手回礼。这些官员们的随从抱来酒坛,他们亲自端着酒盏斟满。李嗣业自然要对饮答谢,而且每个人的酒都得喝。
不过以唐酒的这个度数,连酒中君子的清酒,都不易醉他。一杯杯喝过之后,终于来到了这场送行会的大拿——杨国忠的面前。
杨国忠如今还只是太府卿,但隐隐已经有了直逼宰相的势头,连左相陈希烈都必须在他前面敬酒。李嗣业递还给陈酒盏后,杨国忠手中端着白瓷大碗,双手递到李嗣业的面前,笑眯眯地说道:“英国公与我情同兄弟,自然不能似他人那般扣扣索索以小盏来饮,当然要用大碗相送。”
这货也算是别出心裁,是想让他出洋相,还是想让他难堪?不过目前两人关系融洽,李嗣业相信他纯粹是想显示特殊,没有恶意。
“杨兄真是厚道,我干了。”李嗣业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杨国忠又从随从手中接过一个长匣,抽开一看,里面是一柄乌木鞘金纹饰的宝刀,他双手递到李嗣业手中,展颜笑道:“望兄能在碛西悉心经营,守土杀敌,常胜不败。”
“那就借你吉言。”李嗣业将刀抽出半截,刀身上的花纹如霜,他又将刀贯入鞘中,把腰间的刀解下来放入盒中转递给燕小四,将这把刀悬挂在腰间。
杨国忠很是高兴,拱手道:“路途遥远,请多保重。”
他转身来到坐骑身旁,拽着马缰刚要踩上马镫,却听得身后浑浊的声音道:“英国公请留步。”
李嗣业转身回头,杨国忠也愕然回顾,只见从驿站从驶出一辆雕花的栈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