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仁坊的景龙观中在冬季显得更加萧条冷清了,院中的草木上凝结了一层厚薄不匀的冰霜,脚下坚硬的土地上也是,有些倔强的初生便被冻毙的小草,只冒出几个尖,依然能蜿蜒出漂亮的冰花。
李嗣业的六合靴从上面踏过,他披着重枣色的斗篷,在结着冰霜的枝杈间行走,这些抖动的枝条仿佛在他身上降下了雪花。
他来到了月洞门外,只见门口站着两个道童,他们执着拂尘的双手冻得通红,只好缩进袖子里去,只露出拂尘的柄和麈尾。
他们的鼻端的下方抽搐着鼻涕,却也舍不得用袖子去擦拭,低下头就那样凭空悬挂着如拉丝的吊坠,然后用手指将其擤掉。
“来客可是李大夫。”
“正是,”李嗣业从怀中掏出丝帕递给道童道:“来,用这个擦擦,待会儿进殿中轮流避避寒风,别总老实地站在外面。”
两个道童回过头来,带着迷茫的眼睛看着这位需要殿下等待的大人物如一阵风般从他们身边掠过。
他走进了殿中,绕过坐落在中央的塑像,踩着陈旧的木楼梯来到了二楼,他可以看到大殿上方的悬挂的铜钟,那塑像高得整个眼睛仿佛都平视着二楼,让他感受到了一丝丝的紧迫感。
他已经从某个隔扇门房间里听到了茶鍑作响的声音,里面的人也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主动拉开了格子门,果然是身穿青色流云襕袍的李泌站在门口,朝着他施礼叉手。
这么几年没见,李泌从外貌到气质上都发生了较大的改变,嘴唇上方长了一撮胡须,看上去多了成熟稳重感。
“李大夫,时隔几年未见,你已经功勋加身,荣耀非凡。”
“用词不当,功勋加身可以,荣耀非凡就太过誉了,天下所有的荣耀都是圣人的。”
他的视线绕过了站在门口的李泌,直接看到了盘膝最坐在里面的太子李亨,然后朝太子躬身叉手说话:“末将李嗣业参见太子殿下。”
李亨侧着身体支撑地面坐了起来,缓步来到李嗣业面前,握着他的手感慨地说道:“最近几年未能得见,将军的事迹倒是多有耳闻,如今你远征大食得胜归来,孤未能亲自为你祝贺,实在是遗憾。”
面对太子的亲和,李嗣业心中倒是没有太多波澜,这位曾经的忠王,现在的太子在一次次的斗争失利中已经历练出了待人接物的功利性,每一举一动都有其目的。
他自然不能显得太过平淡,再度躬身叉手道:“殿下之厚遇,嗣业愧不敢受。”
李亨疏朗地笑了笑,转身指着铺在地面上的羊毡说:“李将军请坐,孤还有许多旧话要与你述说。”
李嗣业也不再推辞,跪坐在李亨的斜对面,李泌坐在两人身旁,照顾着茶鍑中的茶汤,他用葱净白皙的手指垫着麻布捏起鍑盖,用铁筷在其中搅拌了几下,然后敲击在鍑上发生清越的响声。
李泌给两人各盛了一盏茶,端放在了他们面前。
“多谢。”
李亨抬头望着屋顶的隔板和横梁,心中感触颇多,继而联想到他幞头下难掩的白发,终于伤感地说道:“回忆往昔,坐在这景龙观中的不止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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