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就知道李嗣业是胸襟如宽广之人,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咱提前向你道贺。你献上唢呐和将军令曲子,功贴合陛下心意,明日必有重赏,你就等着领赏赐吧。”
还是高力士十分会做人,这样提前通个气倒个喜,自己没有损失什么,却给别人带了好,简直就是捎带一句话白送的人情。
他心中倒是期待会有什么赏赐,会把安西节度使兼任给自己吗,皇帝应该不会这么做,高仙芝没有犯任何明显的错误,也不可能平白无故拿掉人家,毕竟是远征小勃律的功臣,因为一首曲子的好坏更换大将,这是李隆基干不出来的事儿。
如果是河西节度使呢?安思顺才当上没多久,换掉他应该挺正常的,当然这一切只是他心中的美好愿望了。
李嗣业怀着这样的想法独自踩着楼梯下去,来到花萼楼下方,领着他的乐队回去。
李龟年急匆匆地跑过来,高力士连忙拦住他,声调轻柔地开口道:“李乐师,这么着着急急地要去哪儿啊?”
对方希冀地问道:“北庭节度使李中丞刚刚可还在这儿?”
高力士淡淡地摇摇头:“已经走啦。”
李龟年脸上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他有一股不可言说的东西堵在胸口,急切地想与李嗣业交流,以破除他自己的瓶颈。他自创作《渭川曲》以来,一直鲜有作品。今日一听到李嗣业的《将军令》,仿佛听到了雷霆浩然之声,缠绕在心灵上的枷锁也有了松动。《将军令》仿佛一道大河滔滔,而《渭川曲》仿佛就是潺潺的细水,如何开阔细水为大河,也许奥妙就在李嗣业那里。
一名宦官急匆匆地来找李龟年,说是圣人请他去探讨乐舞。
李龟年来到后殿,看到梨园的几位大拿都围坐在一团,对于霓裳羽衣舞曲今日的优异表现进行探讨。因为皇帝发现今日的羽衣霓裳是最打动他的一场,但并不就预示着它会越来越好。
这支舞曲在众人眼里或在皇帝眼里,它完美的状态简直就如昙花一现,因为它是求神而不是求形的,而神韵这种东西最是虚无缥缈,因为它只产生在李隆基的臆想中,他们这些演奏者无法意会皇帝的臆想,就连皇帝自己都无法把这臆想流淌到指尖,流淌到现实中。
李隆基盘膝坐在他们的对面,此刻完全没有君臣的区别和距离,只有同等的做音乐的态度。
“朕先讲一下我的感受啊,今日的美感是源于整体,首先是吹奏这块儿。李谟的横吹玉笛响起之后,龟年你的筚篥声一下子将朕的感官带人到了云端之中,连同雷海青的琵琶都有了激越和宽广,使得意境一下子都立了起来。然后玉环和舞伎们的舞蹈也随着乐曲的细微变化,姿态也多了仙气缥缈的神韵。现在大家都探讨一下,为何会有突然如此的拔高,这个意境能否继续保持下去?”
皇帝的话音落下,众人都陷入到了沉思之中,他们都是精通乐曲的高手,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变化。
“龟年,你先来说。”
李龟年躬身叉手,然后开口道:“三郎,我不知道说得对不对,我感觉我是听了李嗣业那一曲将军令之后,突然有了不一样的感悟,其中的变化好像就来自于这儿。”
雷海青一听,也由衷地点头:“李师这么一说,我豁然开朗,我确实也是在那将军令中捕捉到了玄妙,再加上李师筚篥的变化,使得我也将这玄妙加入了进去。”
杨玉环靠坐在皇帝的身边,点头赞同地笑道:“连我这样一个女人,都被李嗣业的曲子所震撼,就像我刚才站在舞伎们的中间,受那首将军令的影响,突然感觉自己就是那孤绝缥缈的海上仙山。”
李隆基揪着自己的胡须抬头沉思,口中默然念叨:“是李嗣业的将军令呐,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