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碰上了涉及人情的事情,吴娘子在家中从来没有因为她家的事情向自己开口,不管他的儿子人品怎么样,这个忙他绝对是要帮的。
“哦,吴娘子,那么你是想让他在军中立功呢,还是愿意让他呆在都护府中,安安分分地领一份俸钱呢?”
吴娘子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还是在都护府中安安分分地呆着吧,他那个身体不行,况且拖家带口的经不起事情。阿郎,要不然,我把他带过来让你看看。”
李嗣业感觉见不见无所谓,如果见了他对人家孩子不满意,难道还能退回来不成,如果说不见,也显得他太过敷衍,他只好点点头说道:“行,今天下午晚饭过后,你带他到我书房来见面。”
他跑到了城外的河边去练唢呐,不断摸索过去的感觉,总算是让他吹出连贯的抑扬顿挫的声调。特别是眼前正当夕阳西下,金色的光线洒在对面的戈壁沙滩上,汉时修建的废弃烽燧也矗立在对岸,堡体被风沙吹出了一种浑圆的层次感,再加上那昏黄的落日余晖。当唢呐的声调高亢的时候,一种荒凉厚重的历史沉淀就被他催动了起来。
走马西来欲到天,辞家见月两回圆。今夜不知何处宿,平沙万里绝人烟。这是他的下属岑参的诗作。
像这样再练他个十天半月,就能够达到那些拜火教粟特人丧葬横吹队的水平了,但用这种水平去取悦献给皇帝,完全不够看,反而会让人耻笑诟病。他必须吹奏出另外一种声音,同婚丧喜事完全无关的。
天色压黑之后,李嗣业回到了节度使府邸,坐在书房中用过仆人端上来的面片汤。然后盘起膝盖点燃了案几上的油灯,对着昏黄的光亮看起了兵法书。
这时吴娘子走到了门外,轻轻敲了敲门板说道:“阿郎,奴婢求见。”
“哦,吴娘子,进来吧。”
吴娘子吱呀声推开了门,朝后面盯了一眼,才独自先迈进了门,对着李嗣业蹲了一礼说:“阿郎,我把儿子带来见您。”
李嗣业放下书册,扔在了案几上摆正了坐姿,笑着对吴娘子说道:“把吴家阿郎请进来吧。”
吴娘子扭头朝门外使了个眼色,才有一个身穿破旧襕袍的男子跨过门槛走进来,低着头双手手指互捏着,看起来甚是拘谨。
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在权威面前紧张,尽管他今年已经三十多岁,但某些方面有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成长。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行礼,连忙上前躬身叉手:“小人吴六蒙参见阿郎。”
李嗣业低头去看着吴六蒙的相貌,看上去身材削瘦,两腮无肉,下巴挺尖。这样子实在是不讨喜,如果去混官场,这辈子怕是没有什么成就。李嗣业虽不是以貌取人之人,但是这相貌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但不能因为别人的相貌就否定一个人,譬如说封常清,不但瘸而且相貌更加尖嘴猴腮,但人家打仗和用兵都有独到之处。所以这吴六蒙肯实实在在地做事,李嗣业自然多少兼顾吴娘子的面子而不断提拔他。
“吴阿郎,不必多礼,今天下午你阿娘问我后,我就琢磨了半天,恰好都护府的参军事有一个空缺,你就暂时在都护府担任参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