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夫蒙灵察端坐在堂前,他不仅担当了媒人,还以啜律的长辈自居,端坐在高堂之位等着三位新人上前来敬酒。
这场婚礼是严格按照中原的风俗来举行,中间还掺杂着些许的突骑施风俗,如果严格按照突骑施风俗,婚事将以走婚的形式来进行。两位新娘的头上也盖着披头巾,不过她们对于汉人的盖头并无多少礼敬,时不时将红盖头掀起来,冷眼旁观周围的人。
啜律垂拜了长辈之后,转过身来面朝众多宾客拜谢。他刚刚低头弯腰下去,抬头突然看见了站在远处大门口的李嗣业,行拜礼的动作变得停滞迟缓,眼睛望着李嗣业似乎在寻求一个答案,至于到底是什么答案,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李嗣业只是抬起手打招呼似的朝他笑了笑,然后又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后他招呼着身边的随从转身离去。等到啜律再次抬头遥望时,十姓可汗府邸门口已经变成了几个陌生的人影。
即将被送入洞房成婚的啜律这样想象,也许李嗣业对自己的婚事抱着不敢苟同的想法,他也许能够理解他的心思,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他或许也认为自己和他的妹妹枚儿才是真正的一对。他也许就是这么想的,只是他无法替自己做主。
臆想中的啜律进入洞房中,他失落地站在的地上,看着两个手持团扇的女子。她们似乎显得比他还局促。负责洞房中仪式的两个婆子,正儿八经地叉着腰,要求新郎做两首却扇诗出来。
啜律发现一些诡异的反常,他冷声对这两个婆子喝道:“出去!”
婆子们不为所动,以为这新郎只是多喝了酒与她们耍酒疯呢。
“滚出去!”
两个婆子惶惶地对视了一眼,口中咕哝着:“蛮子就是蛮子,让她们以中原的礼仪来成婚,简直就是猴戴帽子!”
她们仓皇地从洞房中逃了出去。
两个女子仍然把扇子挡在面前,啜律上前把宫扇从她们手中夺走,低头看着这两个面色蜡黄的突骑施女子。
“你不是都摩支的女儿,你也不是吐火仙可汗的公主。”
两个女子被揭破身份,虽说故作镇定,却难掩脸上惊慌的表情。
“你大胆!你凭什么说我们不是……”
啜律冷冷地说道:“安西节度使就在外面,安西副都护,四镇知兵使也在外面,还有许多安西兵,我现在就可以把他们叫进来,把你们两个的面目揭开,让你们知道知道欺骗唐军的下场。”
两名突骑施女子慌忙跪倒在了地上,眼泪哗哗地往下流淌,不停地忏悔着说道:“可汗,饶恕我们,真正的可敦公主其实也在府中。她们只是不愿意与你圆房,也绝不愿意生下阿史那的后代。”
啜律的表情反而平和下来,低声循循善诱:“这只是她们的意思,还是她们父亲和可汗的意思?”
两个女人只知叩首求饶却没有说话,她们也许对此并不知情,或许知道却害怕透露。
啜律自言自语地说道:“我本不想想得那么复杂,可事情也许偏偏就这么复杂。她们的父亲不愿意与我联姻,却不敢违背与唐军的承诺,所以就想了个折中之策,用别的女子代替她们同房,她们安然享受十姓可汗可敦的身份,只要没有我的子嗣,所谓联姻亲情就不存在。等将来需要翻脸的时候,他们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杀掉我了。”
两个女子哆嗦着趴伏在地上,其中一人抬起头泪眼婆娑说道:“我,我这就去,我这就去把两位可敦请过来。”
“不必了。”
啜律盘膝坐在案几前,端起酒樽倒了一盏酒灌入口中,滋味苦不堪言。他摘掉自己身上不伦不类的披红绸,缓慢地开口道:“他们认为我没有资格与突骑施可汗联姻,我还认为他们不配拥有我,也不配生我的孩子呢。这样也好,我守住了我自己,他们守住了她们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