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座尚在建造中的宅邸,位于兴化坊杨家五宅巷中,无论是建筑之华丽繁复,还是占地之广,都已远远超出了一般的皇亲国戚。
李嗣业站在院墙外,就能够看到墙内三层高歇山重檐楼,有七丈多高,竟然形似花萼楼的低配版。唐律规定朝廷官员不得起高楼俯视人家,但这楼要修起来,就不只是俯视人家,几乎都能俯视整个兴化坊了。
“来,让让。”木匠们用独轮车推着一根根的巨木转进了工地,李嗣业伸手一拉道柔的肩膀,让她避了开来。
据说这大院原本是京兆府韦家的产业,杨玉瑶强行拆迁,直接据为己有,赔偿款一分没给,只是给韦家在长安城别处找了个面积很小的宅邸。韦氏敢怒不敢言,史上最霸道的皇亲国戚,也非他们杨家莫属。
杨玉瑶乘着步辇从街巷尽头缓缓而来,几个家丁在前面开道,她乘着凉风躺坐在里面,看到站在宅院门外的李嗣业,才命人停下。
一个婢女躬身上前,伸手搀扶着她从辇中走出,这位贵妇人回头挥挥手下令道:“把步辇抬回去吧。”
一干人等如蒙大赦般抢着步辇退走,只留下一个小女子和一个小太监,如灌了水银般凝立在她两侧,还真是童男童女了。
杨玉瑶一眼觑见了站在李嗣业身后的道柔,双目中带着几许妒意,乜着眼角装作不经意闪过,笑着问李嗣业:“李郎,等急了吧。”
这是醇正绵柔带着杀伤力的御姐音,听得李嗣业耳朵嗡嗡的。她注意到李嗣业的婢女底下眼垂,面无表情,才把闪电般的妒恨目光撤走。
“宅子还没有完工,听说你急着要回碛西,我才带你来看看。其实你没必要早走的,有我杨玉瑶站在这里,谁敢说三道四!”
李嗣业干笑了一声道:“好钢应该用在刀刃上,因为这点儿事情徇私舞弊犯不上,走吧,让我进去参观一下你的锦绣华庭。”
“锦绣华庭,哈哈,这个名字好。”杨玉瑶笑的花枝乱颤,指着大门的门额说道:“等宅子完工的时候,我要把门匾给换了,就叫锦绣华庭。”
进到门内之后他才发现,这些达官贵人皇亲国戚的想象力果真贫乏的很,就只会模仿别人,整个宅邸构造是半个兴庆宫半个温泉宫的结合体,更别说那院落的排列对称,没有中轴线就不会建房子了吗。
靠着后院院墙的那座最高楼的楼前,就是缩小版的龙池,环绕着池水有一条长长的廊亭道。他站在亭口遥望楼顶,工匠们正在楼檐上铺瓦,又有一堆木匠正蹲在楼下,用刨子和凿子加工木瓦。每一块木瓦当都要用唐三彩中的绿釉来进行上漆。这真是耗费财物,奢侈堕落。
杨玉瑶靠着李嗣业的肩膀,抬起手臂指着楼上说:这楼上的第三层,是你的。”
“我的?”李嗣业吃惊了一瞬,迅速合上嘴。
“准确来说,是我们两个的。”
他实在是想笑,却又笑不出来,这个女人竟然想包养他,杨家的台阶实在不好蹭呐。
杨玉瑶突然又冷了声音,话题跳脱到八百里开外:“在门外跟着你的那个女子,是你的什么人?”
“高陵县流落出来的同宗远亲,被我买下做了奴婢。”
杨玉瑶把头从他肩膀上挪开,开口说:“你把她弄死,我可以在圣人面前给你美言,保你将来做安西节度使。”
李嗣业猛然扭头去看她,这美貌如娴花照水的女人眉毛向上斜挑,樱唇紧抿着发出讥讽笑声:“怎么,你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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