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考虑的问题。
李嗣业琢磨了一阵,还没想出对策来。高仙芝终于不肯再沉默,捋须笑道:“我来替李将军补全计策。突骑施黑姓中的一支都摩支所部,在碎叶城以西伊丽河一带活动,我安西都护府已经派人与其联络,都摩支表示愿意归顺并与我军一道讨伐莫贺达干。另外拔汉那王阿悉烂达也率一万之众,经怛罗斯向西进攻。”
“介时就算莫贺达干准备再充分,也不可能将所有部众几十万头牲畜全部圈入碎叶城中,我军迎头直击,阿悉烂达与都摩支负责收编俘虏其残部,所有缴获的牛羊都是我军的军粮。他若龟缩在碎叶城中,我们倒要与他耗一耗,看看谁能耐得住,这就叫以战养战。”
“好一个以战养战。”夫蒙灵察手拍案几道:“诸位群策群力,终于把李嗣业的战法给补全了。现在,全军听我号令!”
他把马鞭抵在案几上,长立而起目视下方众人,高声下令道:“从现在起,全军筹备,炒制干粮,腌制腌肉,分派驼马,卸掉多余负重。自我而起,各自携带自用干粮五十日,不,只需四十日!不得假手与他人,长途奔袭碎叶川,击破莫贺达干。”
夫蒙中丞军令一下,整个安西军都动员了起来,火长们开始组织兵卒炒制压缩饼干,运送辎重的牦牛青牛卸掉了车辆,被分派给兵卒负重。
各军的军营内一片忙乱,却乱中有序。骑兵向步兵交割马匹,互相问清名字,还要有队正在场保证。
贾崇奂捱着满身伤痕还要到处跑动,除把他自家的财产牛骡马都献出来以外,还亲自向拨换城百姓征用牛马,打下借据欠条,等安西军击破归来,再多的牛马也都有了。至于过往商旅的骆驼,也先行征用,商旅们可手持欠条到安西都护府换取绢布钱财。
河对岸是征用来的羊群,被挨个宰杀后,解剖成肉条用盐腌制,挂在胡杨树枝条下进行风干,羊膻味儿十里之外都能闻到。
拨换河的河滩紧靠着密林,几千个刁斗排列在河岸边,军士们把粮食拉到这里来,用石磨磨制了面粉后,倒入刁斗中翻炒。
即使是入夜之后,拨换城的城外仍旧熙熙攘攘,被无数个火堆的烟火气缭绕,青烟在空中升腾遮挡了月色,却迟迟不挥散。
有人的地方就有市场,军队聚集的地方市场越大,城中胡姬酒肆的康居舞女们天刚刚压黑就钻进了马车里,拉到了城外军营里表演舞蹈,那一堆堆点缀的篝火中间就是她们的舞台。
夫蒙中丞宽济得当,对这种娱乐活动并不制止,只要误不了他的大计,他自己也十分乐意去看这些穿着喇叭状胡裙的女子优雅地飞旋。军中有不少跳舞的能手,能够在康居女的拉扯下站起来,拍着手掌旋转踏歌,引得阵阵起哄声。
李嗣业盘膝坐在一旁静静观看,心想这不正是张小敬口中留恋的安西吗?沙漠与森林,山川与草场并存的壮美之地,天山冰峰的轮廓就在远处,天山雪云常不开,千峰万岭雪崔嵬。长久在这里生活过的人,自然也变得醇厚朴直,全不似那些拘束在城坊中的长安政客阴鸷诡谲。
一个少年偷悄悄溜到他身边,半蹲半跪在地上,叉手行礼道:“将军。”
李嗣业回头一看,连忙低声说道:“干什么?快起来,你现在是十姓可汗,不要动不动给别人行叉手礼。”
啜律默默低语:“别人不会,但是对于您。”
“我也不行。”
啜律讷讷地坐在李嗣业身边,好像是有话要问,却犹豫着不敢开口,幸亏李嗣业正欣赏康居女舞蹈,目光没放在他身上。
“家里人都好吧。”
“嗯。”
“吴娘子,陈娘子,夫人,还有……枚儿,他们都还好吧。”
李嗣业终于扭头开始正视啜律,这让少年心中打鼓,他该不会猜中自己的心思了吧。
“都很好,你小子还算有点良心,当了可汗没有忘记他们。”
啜律悄悄按住胸膛,心说我不会忘,已经像刀一样刻在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