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着齁臭味,脸前还飘落着星星点点的干灰。
“我刚刚错过了一场仗吗?”
亲兵们映着火光的眼睛复杂地望向了贾崇奂,贾将军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李嗣业快来了吧,什么时候会来?”
“将军稍待,属下是疏勒军的先导,明日上午李镇使会率着疏勒军的大部赶到。”
“那就明天早上再说吧。不好意思,段将军,我们也是初至,尚未整备完毕,无法款待你们,只好请你们暂且先将就一日。”
段秀实道:“贾城使无需客气,我们干粮充足,无需补充,只需在城外划出一处可安歇的空地即可。”
贾崇奂生怕段接近顿多城发现他的窘迫,连忙将跳荡营安顿至烽燧堡右侧,紧挨着河面。但敏锐人的眼睛从来是不会放松的,段秀实仍然能从驻守地的蛛丝马迹中发现不寻常。
他没想隐藏,惨痛的教训是藏不住的,他只是想借一晚时间渡过心理准备期,安静地想明白事情。
第二日清早,李嗣业带领的疏勒军四千余人和疏勒蕃军两千余人到达,大白天一眼就能看出来,这里昨天发生了一场大战。他皱着眉头用麻布擦拭甲胄夜间沾上的露珠,翻身下马。
贾崇奂急跄跄地跑到他的面前,突然双手并揖,双膝跪了下去:“还请李将军教我,此番我命休矣!”
李嗣业连忙将他搀扶起:“快起来,贾将军,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
顿多城的门洞内焦黑一片,两扇坚固的木门背后,也被烧出缭乱的黑疤。贾崇奂抱着兜鍪,跟在李嗣业的身后进了城门,里面堆满了焦黑的废墟干渣,积灰有膝盖厚,一脚踩进去还是滚烫灼热的。
唯一保住的是位于高处城楼上的一个粮囤,昨晚突骑施攻破了顿多城,却没能全面拿下城池,守城的兵卒退到城楼上,突骑施人无法得逞。
贾崇奂抱头蹲在地上,重重地叹气。
李嗣业宽解道:“只是两万石粮食,并不能救下莫贺达干全家的性命。都护府再筹集粮草再运就是了。”
他看似说得挺轻松,是在给贾将军宽心。
实际确实有点严重,两万石粮食听起来不多,仅相当于一千多吨,用四十辆载重货车从龟兹拉到顿多城全程四百多里,一个晚上就能打个来回。实际却不是这么算的,这个时候最强的载重工具是牦牛车,一车能拉个五石就算很强啦,速度也就跟人步行差不多,拉完两万石需要四千辆牛车同时出动,一天跑三个驿站的旅程九十里,加上途中耽搁的时间需要七八天。
听起来好像也不是那么费劲,但上面的算法也不对,因为违背了能量守恒定律。汽车拉货需要喝油,同样牛拉粮食也要吃喝拉撒,这可不是十几斤青草能交代的了。拉车的牛需要食用精料,赶车的人也要吃饭,一人一牛一天的消耗是十斤多些,再加上途中的其余损耗,一石粮食就消耗掉了。这些消耗掉的粮食需要更多的牛车来载重,所以运送两万石粮食至少需要多拉四至五千石,简直不敢估量。
更重要的是,都护府从筹措粮食往顿多城运输,前后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烧掉就意味着要重新再来。又是一个月时间的耽搁,又需要算损耗,突骑施莫贺部获得了更多喘息时间,将意味着他愈发难以收拾。
还有一笔良心账,这些粮食是多少农户人家一年的收成?心疼不?
李嗣业心想,如果我是夫蒙灵察,不把他杀了,也要打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