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啦摇晃门窗,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问道:“现在几时了?”
马磷在外面说道:“寅时五更。”
他差点恼声骂出口,埋怨道:“五更你就叫我起来做什么?”
“你忘了今日是什么节日?上巳节要兰汤沐浴,我昨夜已吩咐火房的兵卒烧好了热水,你我洗一洗身上的臭汗,觐见陛下当然要香香的。”
“还香香的。”李嗣业咕哝着踢掉衾被,走过去给他打开了门:“你去洗吧,我还要再睡一会儿。”
“夫蒙中丞也都已起床,你怎么能睡得着?大朝会之前不沐浴更衣,就是不敬圣人陛下。”马磷叉手朝着大明宫方向。
这大帽子一扣,李嗣业还能安然去睡吗,他只好仅披上中单,双手抱着衣襟胸口与马磷一同到水房去。进门才看见竟不是木桶,而是类似厕所隔间的小间,门板仅仅能够挡住腰部,头顶的隔板上放着大牛皮水袋,用束口的绳子扎着,只要轻轻一拽热水就从束口中流出,再用力一拽又能扎紧袋子。
洗澡用的佐料仅仅有青盐和皂荚,豪贵人家也会用猪胰。李嗣业一拽束口,激流般的热水从头顶浇下,整个人舒爽地打了个哆嗦,这水中有股淡淡的兰草香味,应当是兵卒在煮水的时候预先加入了兰草。
他将长发从头顶解下,用青盐和皂荚清洗,两个多月没有洗头,都有些粘结发臭了。等清洗完毕后感觉神清气爽,连身体都轻了几斤,用羊毛巾擦拭后,换上一身新的中单,最后穿上朝服。
等他戴好武弁冠,将带子系在下巴上,腰间系着长剑走出院子,四名亲兵已经牵着马等在台阶下。
马身上戴着崭新的马鞍和马镫,就连辔头都是由彩色丝带结成,有种焕然全新的喜气。他走到黑胖面前,牵马的兵卒叉手行礼道:“请将军上马。”
李嗣业点了点头,伸手抓过缰绳,抬脚踩住马镫翻身而上,高仙芝和马磷也各自上马,等到夫蒙灵察最后扶正武弁骑在马上,挥手对三人道:“走。”
恰巧此时丹凤门方向传来悠长透亮的晨钟声,紧接着四面城郭的城门楼上,也都响起了钟声,这古朴的声音似乎唤醒了长安,唤醒了这座仿佛沉睡在地底的城市。
他们骑马行出平康坊,来到望仙门正街上。抬头遥望天色幽暗深蓝,星辰依旧点缀,四下里有鸡鸣声响起,抬头遥望龙首原地势逐渐抬高,从崇仁坊到永兴坊是不断抬高的缓坡,再到光宅永昌又是一个台阶,丹凤门已经在他们上方遥首启盼。
丹凤门外有金吾卫仪仗,检查每一个进入门内的官员鱼符鱼袋,大朝会规定京中九品以上官员都要参加,外地官员需五品以上,没有鱼符的官员可出示告身。
众官员骑马穿过丹凤门,在御桥两侧下马桥下马,李嗣业抬头遥望,金吾卫组成的仪仗二人一组分站道路两旁,从御桥开始向内延伸,至龙尾道更换为左右威卫仪仗,手拄仪刀披甲而立。
栖凤阁和翔鸾阁前的广场上,左右各有仪仗军阵,长短兵器以队列排开,各队以旗帜分列不同,军阵肃然,甲片明光闪耀,给人以威严之感。
官员们在御桥前就开始分班列队,亲兵随从们将马匹牵入金吾卫仗院前的马厩中。通常朝会共分四列,文武各有左右班底,大朝会加入了外国常驻使节和羁縻州进贡使节,又加入了玄宗诸子、百孙、驸马都尉,这样又加入了两列共六排。
御史和礼部的官员们拿着名单一个个安排站位,但凡前排一百的官员他们都招惹不得,软语还得带出敬称,但超过一百位以后,这些大爷们立刻换了一副嘴脸,黑着脸开始呵斥,连刺史这样的一州之首在这些小官面前也要规规矩矩。若是惹恼了他们,在行止册子上面给你写上藐视朝会,很快就有人能奏到门下省。
很快参加朝会的人员全部成功排列,大概有一万余多人,李嗣业处在第九百多的位置上。众人开始沿着龙尾道向前行进,队列浩浩荡荡,全部迈着八字官步,左右龙尾道各行三排官员,沿着坡道缓缓向上。
立在殿前的武卫将军高声喊道:“开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