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窗扇下依然栽种着热带植物,几个披着薄纱的侍女正在用小剪子修剪枝叶。
李林甫一开口便是开门见山:“我年前对你们点明的三件事,办了几件?”
田仁琬叉手禀道:“突骑施的善后安抚,成了。”
李相抬起手臂制止道:“那件事是……,算,就算是你们办成的。”
安抚突骑施黄姓莫贺达干是盖嘉运所为,但这人现在已经被贬为一介布衣,大唐的官场上再无他容身之地,索性就被当做人情送给了安西节度使。
田仁琬又开口道:“安西中道和于阗道共新建驿站五十五座,安西两道完全达到了三十里一驿的标准。活跃在图伦碛戈壁的沙匪也被清扫殆尽。此事是由副大都护夫蒙灵察及中郎将李嗣业亲力促成。”
“此事倒是超出我的预期了,如此体量的工程能在一年之内完工,殊为不易。”李林甫抬头饮了一口茶。
田仁琬停顿了片刻,声音稍稍沉了几分开口道:“属下于去年七月份,征调安西四镇兵力一万九千余人远征小勃律,在婆勒川连云堡城下受阻,攻城三个多月未能寸进。由于寒冬到来,不得不收兵撤回。”
李林甫提着茶盏的手停顿,目光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才语调缓慢地说道:“田中丞一向在河东为官,突然去了安西,恐是水土不服。此事也怪不得你,我自会向圣人说明缘由。”
坐在田仁琬下首处的夫蒙灵察稍稍低头,被李林甫的话语刺中,他如何能不心虚。
李嗣业心中暗自佩服,李林甫的察言观色的本事真是敏锐,仅从田仁琬略为低沉不甘的声音来分析,就能将远征失败的缘由猜个八九不离十。
“虽然安西四镇的功勋差强人意,但正值圣人改元天宝,一切都要履新,也会有格外的恩赐,你们下去还是拟一个报功迁官的奏疏上来。”
“喏。”
说罢李林甫端起茶杯说道:“接下来你们和礼部张侍郎谈一下大朝会排位站次,包括这突厥十部,昭武九国及其余各羁縻州使节站次,我就不说话了。”
张侍郎温文尔雅,与人说话都要带敬称,不厌其烦地称田中丞、夫蒙都护或某某将军,说话中从来不带“你”。他安排事项还算有条理,其中难免会出错,这时就会被李林甫的轻轻咳嗽声重新校正。
李相还真是不说话,仅凭两声咳嗽就能左右他们交谈的节奏,而张侍郎也不敢询问,只能从咳嗽的声音大小里辨别该如何调整朝臣的站位。他就像逻辑电路里的与非门,不断地衡量咳嗽和官阶的并列条件,能在这种情况下反应敏锐,也是相当不容易了。
李林甫时而端起茶盏,从杯盏的盖子缝隙中冷不丁地眯眼觑一下在场的某人,李嗣业感觉被他盯住的时候,就像被成了精的黄皮子扫视,皮上起一层鸡皮疙瘩。
大朝会排位站次总算商议完成,大概遵循了同官阶朝官高于京官,京官高于地方官的惯例,相反在文武官员的排位上,并不简单是文高武低,朝中各卫的将军,排位是在朝中文官之后,反而到了地方边镇,同阶武官的排位是在文官之前的。之后恐怕还有一些变动,需要礼部临时通知。
按照朝廷规定五品以上的散官就可以入朝参加朝会了,而且朝会的站次也是以散官的官阶来排位。所以李嗣业这次也能入朝,但这站位应该排到八百名开外了,到时候恐怕连含元殿都进不去,只能排在殿外的龙首道上,远远望见坐在殿中高台上身穿衮冕十二旒的皇帝,或只是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