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账目有变动怎么办,这也挺简单。又比如张三今天扣了三十钱工钱,他自己不会算,就由于构主薄告诉他还欠守捉使三千五百七十钱,他只需在绳子的二段距离拆开一个结,在第三段打出七个结。
结绳记账适用于所有文盲,只是有个问题,不会计算的兵卒们,容易被管账的主簿糊弄。
李嗣业在草厅的楼顶上往下看,对这种事情他可以装糊涂,但心里必须清楚,人至清则无鱼。他倒是觉得于构可以在自己的账目上贪一点儿,而不是去克扣普通的兵卒们。
如果他足够聪明的话,这个主簿可以一直做下去,若是不够聪明,迟早会引起众怒,而他就可以杀掉他来平息众怒。
所以一切的原则,都是要保证他这个守捉使的绝对权威。
几天的时间内,葱岭守捉的军户们在徙多河两岸开垦出五百多亩的土地,这个亩数符合他初次试种的范围,亩数太多的话,就有些难以承受了。
根据后世他所了解,安西这片土地是非常适宜棉花生长的,就连高寒的帕米尔高原,也有相当规模的棉花种植田,所以他的棉花种植大计,就从这里开始。
安西四镇的集市上就有棉花种子,而且康居和龟兹附近也有许多规模不大的棉花田,种植这些棉花的,全是亡国之后逃难到安西的波斯人,他们不但有早期的棉花加工技艺,还能用羊毛和棉花做成地毯,这一项技艺特产风靡全世界,但在这个时期,波斯地毯最大的客户就是唐人,长安每一个富户的家中,都有这样一挂富有几何美感的地毯。
棉布在很早时期就已经出现了,只不过规模较小,纺织技术也不成熟,反而使得价格昂贵。黄道婆改进的那个纺车和织布机,他脑袋里倒是有些印象。
如今正是四月,已经到了棉花种植的时节,如果耽误掉,就只能等来年了。
他趁着天气晴好,特意把自己改装打扮一番,装扮成了粟特人的模样,头戴尖顶毡帽,带着藤牧回到了龟兹城。
他这么装扮的目的,就是怕在安西都护的眼皮子底下被人认出来。
龟兹的集市也和长安一般,通常都是下午开市,售卖的物品繁杂,带着浓烈的西域特色。
李嗣业牵着马行走在拥挤的人群中,前方时不时会出现戴着帷帽,身穿襦服轻纱遮面的女子。紧接着便是扎着黑色细长辫子,穿着窄袖细腰束身衣,下身穿着长裙的胡女挡住了他的视线,胡女脖子上戴着银项圈,白皙的脚腕上拴着叮当作响的铃铛。
藤牧正眼馋地看着那胡女,紧接着又有一个头顶铜盆的天竺女郎吸引了他的视线。这天竺女子小麦色肌肤,鼻子上戴着铜环,大胆而又泼辣,她面对藤牧的偷窥非但没有羞怒,反而扭动着水蛇腰回过头来,回了一个撩骚的媚眼。
他正要追上去看,一帮牵着骆驼的大食客商将他挤到了道路一旁,李嗣业伸手拉了他一把,又在他脑袋上狠敲了一下:“眼睛只能看得见花姑凉?我带你出来是做什么来了?死性不改。”
藤牧揉了揉发痛的脑壳,知道李嗣业说得不是好话,他只是悻悻地摇了摇头,看着这些黑衣客商拥着人流骑着骆驼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