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只需要一眼,徐硕便知道自己回来晚了,自己没有办法再让对方再活下去,甚至不知道怎么把裤袋里仍在震动的电话拿出来接通,他的双唇微启,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什么。
雨点落下,洒扫在这石堆一老一少的身上,除却了徐硕裤袋中手机震动的声音,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徐硕十分艰难的走上前去,将孙楠梓干瘦的身体抱在怀里,脱下了自己满是污点满是破洞的黑色外套,盖在了他的身上。
怀里的那个老人再也没有办法睁开双眼,那双浑浊而散乱的眼睛,再也没有办法看看这个他设计想要杀你的年轻人,也再也没有办法听到这个年轻人裤袋里手机那边那个对自己最重要的人的声音,老人的伤口就像个孩子,老人就像个孩子,蜷缩在了徐硕的怀里,似乎是有些怕冷。
“我回来晚了。”徐硕抱着这干瘦的身体,感受着老人已经冰冷僵硬的身体,干涩的开口道,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与绝望,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伤心。
夏天的雨总是越下越大,落在地上绽起了朵朵水花,落在头上打湿髻,落在身上打湿衣襟。小石堆散乱的石头被雨水冲刷的越来越苍白,周边的一切也全部被水雾笼罩着,视野所见尽是一片湿漉漉的天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雨雾中的小石堆,望着台上的两个人,四周一片死寂,不知是怎样的情绪控制着,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作,只是这样望着,目光透过重重的雨雾,凝聚在石堆上。
成百上千的和田城民便如同僵硬的木头人一样,就这样紧张肃然的被雨水淋刷着。
徐硕盘膝坐在了石堆上,坐在万众目光之中,却像是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的目光,他只是抱着孙楠梓的身体,把头埋得极低,任由雨水从自己的头上身上洒落,背影佝偻,看上去极其萧索。
怀中的老人身躯重量很轻,抱在怀里就好像是抱着一缕擦肩而过的风,这风随时都有可能从身边溜走,微乱的丝下,徐硕那张苍白沉寂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无意识的伸出手去,握住了老人那只冰冷苍老的手,紧紧的握着,再也不肯松手。
徐硕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坐在雨滴中,周围的人群看足了,看够了,渐渐的散去,只剩下石堆上的二人,低下头把自己的脸贴在老人的脸上,忽然觉得这漫天的风雨就好像是一把把的刀子在空中呼啸,在割裂着自己的身体,令自己痛楚万分,难以承受,这股苦痛顺着胸腔慢慢的往上,向着每一寸肌肤,向着心脏进,如同凌迟一般,到最后终于爆了出来。
雨中的小石堆上,骤然的爆了一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哭的行人断肠,哭的清明时节,哭的漫天骤雨缓缓落,哭的万人不忍卒听,哭的菩萨低眉,哭的佛陀垂目
如同雨点无法阻止,泪水也无法阻止,就这样伴随着漫天无穷无尽的悲意冲刷着整个和田城。
石堆对面的楼顶上,坐在轮椅里的刘青云静默的看着下面的一幕,沉默不语,面色苍白,这一切自己这辈子估计都不会享受到,估计再不会有人会舍得抱起自己佝偻枯瘦的身子拥在怀里,哭的昏天暗地。
就像是很多年前失去儿子的那个女人一样,也想很多年前失去妹妹的那个男人一样。
刘青云沉默了很久,一直被他强行压抑着的心神,此时终于破裂开来,就好像他掌心已经被染红的纱布一样。
他把手按在了轮椅的轮子上,轻轻的推着,冷漠着面容,离开了楼顶。
楼下的石堆旁,徐硕抱着孙楠梓的身体离开了这片被人们的眼光浸透了的地方,向着远处停着的大切诺基走去,远处仍在围观的人,不自觉的让出了一条路,一条通向无边无际之处的路。
徐硕从裤袋里掏出手机,按下了绿色的按键,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
我带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