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说提前赠给她当添箱。
十一娘不好意思收,娴娘却与她笑着说:“你可别替我心疼,我现在也是管着数千亩良田的人,这点东西算是轻的,实在是我出远门没有带多少贵重东西,委屈妹妹了。”
她这话说的有些炫富,却也是自信和大方的体现,十一娘再不收,倒显得她小气。
齐氏听了在旁打趣道:“你这几年说话越发鲁气了,柳家的田产再多,又怎么到的了你手上?你别唬你的妹妹们,她们可是听什么都当真的,到时候要你给她们添嫁妆,就有的你哭。”
娴娘颇为自信的说:“娘,女儿说的可都是实话。”她微微叹道,“守义这两年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家中的叔嫂也都是只吃不做的,各处的田产全靠我一个人打理,给妹妹添些东西,我还是能做主的,只是我一人在家中实在疲惫,总想有个人能帮帮我。”
齐氏有些担忧,问道:“我今日看守义的脸色,苍白无色,身体比前几年又瘦了些,你须把这当大事放在心上,好好照顾着她。”
娴娘无声的点头,喝了两口茶之后,转而问起柔娘在家读了什么书,学了什么东西。
众人一起吃了晚饭,十一娘和十二娘回到娉婷小楼,十一娘忍不住的说道:“这位大姑奶奶看着可真不像王家的人。”
可不是么……王家的男人彬彬有礼,女子温柔贤顺,没她那么泼辣的。
十二娘也有同感,不过她觉得王娴在闺中的时候定然不是这样,很可能是嫁去柳家情势所迫。若如她们所说,王娴的丈夫身体不好,家中田产那么多,各房各宗哪个不觊觎?她若没点本事,岂能主持柳家中馈?又怎么能让各田庄的管事服气?
十二娘与十一娘说道:“你发现没有,她今天一直在问柔娘的情况,事无巨细都问到了。”
十一娘点点头,说:“是的,连她有没有跟着家人学算法学理家的事都问了。”
这些事一般是姑娘待嫁时,母亲手把手所教的,正如十一娘现在正在跟着元娘狂补这些知识,但娴娘却在众人面前问到了。
“她这次八成就是为了柔娘的婚事而来,不然没什么大事,何用专门拖家带口的跑到长安。”十二娘推测道,“她说她想要个可信的人帮衬着,不知她是想把柔娘说给柳家的哪个子弟。”
到了端午当天,各房门上插艾草,女子们沐兰汤、头上戴艾虎、腰间佩香包,席间饮朱砂酒、吃五黄,孩童们则以雄黄画额,在院子里玩着斗草。
十二娘与大家正玩着,阿兰就跑了过来。
十二娘以为是她命秦刚给姚元崇送的驱五毒香包有了回音,便躲开众人在廊下与阿兰说话。
阿兰急切的说:“姑娘,郝大娘在门房求见,说是有急事找你。”
“郝大娘?”留守元帅府的下人这个时候找她有什么急事?
她带着阿兰匆匆往门房走去,郝大娘看到她,不待她发问就主动说:“姑娘,七娘回来了,她从宫里出来看大家,却不知你们到王家来住,正在府里歇着。”
“七姐!”十二娘又惊又喜,没想到七娘求得了出宫过端午的恩典!
她转身对阿兰说:“你去跟大姐说,我去元帅府接七娘过来,让她有个准备。”
十二娘匆匆与郝大娘去了元帅府,果然见到了身上还穿着赭红色宫女服装的七娘。
七娘比以前长高了,看起来模样没怎么变,可通体的气场比以往强大且沉静,一眼望去,似是看不出她是喜或是悲,十二娘不由得在庭前止住了脚。
七娘从座椅上站起,慢慢走出来,站在厅前望着庭院里的十二娘,笑着说道:“死丫头,两年不见,不认识我了吗!”
十二娘看到脸上重新带着调皮笑容的七娘,跑上前携起她的手,问道:“你怎么突然出宫了,也没提前说一声,弄的我到现在还有点缓不过神!”
七娘笑着说:“出个宫不容易,我是前两天才定下来可以出宫,不方便送信出来,索性直接回来找你们,谁知已经人去楼空了。”
她只听说大伯母去波斯任职,但并不知道大夫人也跟着去了,而妹妹们或是回老家,或是住到了元娘那里。
“我跟十一娘现在跟大姐住在王家,走,我们快过去,我已经让人跟大姐说了。”
“好。”七娘与十二娘牵着手坐上马车,两人互相嘘寒问暖,话儿说个不停。
七娘直言不讳的说:“我这次出宫主要是想看看你,见你现在比以前还快活,我就放心了。”
十二娘说:“我现在没人管束,自由自在的,你就别担心我了。你在宫里怎么样?我就听崇郎收起过一回,之后再无消息了。”
“我现在是掌彩女官,皇后娘娘很喜欢我的纭裥绣,司彩女官也因此十分器重我。”她感激的看着十二娘说,“这都多亏了你。”
“我们姐妹间可不许说这些话了。”十二娘说,“常听说宫里很多坏人,为人处事不容易,我就怕你被人欺负。”
七娘淡然的笑了笑,说:“宫里么,无非就那么几种人,看明白、想透了,也就没什么可怕的。”
她这句话说的让十二娘很忧心,可又不知从何询问起。这两年时间,七娘在宫中一定经历了很多事吧!
马车到了王家,两人暂且放下所谈的事,一同去见王家和元娘。
因七娘现在是七品女官了,众人对她十分客气,元娘看着自家姐妹给自己撑脸面了,自然也开心的不得了。
七娘虽说是出来过端午节,但是时间非常紧。吃了中饭,姐妹们在一处说家常,刚把六娘怀了身孕大概七月就要生、十一娘与崔家订了亲事、王励考了进士到宿州当官的事情说完,七娘就说时间不早,她要赶回宫门,再晚回去就进不了后宫了。
十二娘依依不舍的送七娘出去,并让秦刚送她一程,刚送到门外,就碰上了笔洗。
笔洗带着姚元崇的端午节礼而来,十二娘收到礼物,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七娘只看她一眼,就看出异常。
“十二妹,你既然无事,就再送我一程吧,我们姐妹在车上再说说话。”
十二娘想想也是,她可以跟秦刚一起送七娘去朱雀门,到时候再回来,时间也不会太晚。
上了马车,七娘望着十二娘手中拿着的草编艾虎,问道:“这是谁送的?”
十二娘一不想欺骗七娘,二也没打算隐瞒她跟姚元崇的事,便爽快的说:“是崇郎送的,可爱吧!”
七娘脸色有几分难堪,说:“你与崇郎,是不是……”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但十二娘已经点头,说:“我与崇郎情投意合。”
七娘焦急的问道:“那他可跟你说准备把义阳公主怎么办?”
十二娘疑惑的问道:“跟义阳公主有什么关系?”
七娘十分错愕,原来十二娘不知道!
她犹豫着不知如何说,十二娘已经灵活并严肃的意识到出了什么问题!
“二圣有意把义阳公主赐婚于他?”十二娘声音干涩的问道,这就是姚元崇为难之处?这就是他不肯告诉她的事情吗?
七娘不愿十二娘被欺骗,自然把知道的都告诉她:“是,也不全是。他去年冬天常与姚都督陪着吐蕃赞普进宫,有一次午宴,魏国夫人……也就是贺兰敏月,她也参加了,席间她挑起话题,说姚元崇一表人才,与义阳公主十分般配。皇上当是有意奖励姚都督平定吐蕃的功劳,当场就要赐婚,被姚元崇拒绝了,皇上正要问原因,皇后也说话,不赞同赐婚,说想把义阳公主再留几年。皇上当时没说收回成命,也没让人拟旨,但宫中的人都知道义阳公主可能会嫁给姚元崇。”
“好个贺兰敏月!”十二娘愤恨的念道。
贺兰敏月挑起这个事,绝非善意。义阳公主因为是皇后的死对头萧淑妃之女,朝中无人敢娶,武后也有意故意拖她几年,可贺兰敏月为了报姚元崇以前打贺兰敏之的仇,竟然故意给他泼这样一身脏水!
若姚元崇真的娶了义阳公主,高宗或许会对他另眼相看,可是武后绝对会疏远姚家,这对姚家的未来百害而无一利!
她越想越生气,愤愤的说:“且让贺兰敏月再得瑟几日,她命不久已!”
七娘吓了一跳,问道:“妹妹何出此言?”
十二娘惊觉说漏嘴,急忙把话圆过来,说:“贺兰敏月名不正言不顺的与姨母同伺一夫,她又是那样的性子,武后如何能容忍她?武后若真的与她跟往日一般亲近,又怎会当场回驳她和皇上两人的意思?定然已有间隙,时日久了,在后宫之中,七姐应该知道会是怎样的下场……”
七娘慎重的点点头,心中惊讶着十二娘的心智。七娘在后宫中两年,方适应了后宫的规则,她以为十二娘在外面不会懂这些肮脏的事,却不知她的心智早熟,这些城府与心机对她来说,已算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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