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思却无人开口。一时冷了场。
宋皇等得发急了大声道:"众爱卿嘉州库银失盗竟是如此结局朕感到十分意外也颇感为难。你们对此事如何认定如何评説?嗯怎么……你们为啥都不説话?"兵部侍郎史文俊大声道:"臣以为嘉州正紧急缉查失盗库银二十万两知州范方偏于這当口半夜三更偷运二十余万两银子出境足以认定为私运赃银脱逃!身为朝廷命官与江洋大盗里应外合监守自盗罪不可赦!圣上万不可姑息养奸心慈手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圣上须痛下杀手对嘉州知州范方严惩不贷!"宋皇着急了:"范方他……他虽私藏巨额银子也未必就是赃银么。"户部尚书説:"范方任职嘉州六七年而已知州一年俸禄不过千余银两若非赃款那二十余万银子从何而来?是贪污受贿还是敲诈勒索是否须另立一案再审再查?"冯御史説:"若説范知州那二十万两银子并非赃银岂不是宋提刑与袁通判查案有误反让他们二人落下了不是成了诬陷之罪?"宋皇无以适从:"這个……薛爱卿你説説這事该如何处置?"薛庭松上前一步説:"圣上。這件事薛某也颇感为难啊。查案紧要关口范知州私运二十余万两银子离境被官兵截获此事在嘉州必然沸沸扬扬尽人皆知即便想掩饰过关已无可能。宋提刑与袁通判二人为追查失盗库银尽心尽力终有所获功过自明不可反让二人身背诬陷之罪啊!"宋皇説:"可是……朕是知道范方品性为人的他虽贪财却一向胆小怕事谅无胆量与江洋大盗勾结成奸盗取官银。薛爱卿你看這里是否有……有别样解説?"薛庭松再看手中一份草图:"是啊這也正是薛某百思不解之处啊。"史文俊讥笑道:"怎么连薛大人這样的聪明人也解不开這个谜团吗?"薛庭松説:"不刚才圣上一言提醒説范方虽贪财却胆小怕事再看這份草图薛某胸中疑云顿消豁然开朗嘉州之案实已大白于天下。依我看与盗贼相勾结者确系库监公孙健当初因银两数目巨大不便外运便使一计胁迫胆小且贪心的范知州收纳赃银于宅中以为万无一失。故而這图上画有与范知州面容相似的肥脸短须官员。后因事情败露公孙健暴死盗贼被剿杀范知州贪心顿起欲私纳赃银为己有因追查过紧不得已而偷运赃银出境最终被截。"众大臣听了反应不一小声议论。
宋皇微微点头:"薛爱卿如此解説确有道理。那么据此情形该如何处置?"
薛庭松説:"范知州知情不报收纳赃银虽非案中主犯也应属重大过错。据此臣以为這样处置为宜:二十万两银子可判定为失盗库银全部收缴国库。范方藏匿赃物欲吞为己有犯有大错理应革职查办念其年岁已高且重病在身不便拘押着令遣送原籍自省其过。宋提刑与嘉州通判袁捷查案有功应予以嘉奖。"冯御史説:"圣上薛大人所言极妥。臣以为还可补充一句范方既已革职嘉州知州空缺宜将袁捷补任嘉州知州。还有宋提刑办案有功亦应委以合适之职。"宋皇眉头舒展开了:"好好。這样判定最为公道。拟诏。"城外一座不算很高的山树木葱茏风景宜人登高可眺望远近山水村落景致极佳。
宋慈与袁捷二人骑马往山上而行二人一边缓行一边説话。
宋慈问:"袁兄让我随你上山是何用意?好像踏春时节已过了吧?"袁捷笑道:"宋兄有所不知袁某任嘉州通判這几年凡逢大喜大悲之事便会独自骑马上得此山。你看今日天色晴朗此时登高眺望可见一派大好风光啊!"不多时已近山顶二人下马徐步登临山脊崖口。
宋慈又问:"那么袁兄今日登山是大喜还是大悲?"袁捷惊诧道:"咦?你我這些日子日夜操劳辛苦万分终于截获失盗库银查得元凶将失盗库银這大案一举查清难道不是大喜之事不值得高兴庆贺一下?"崖顶一平坦之处有几块较为平整的大石。袁捷坐在一块坦石上从腰间取下一壶酒并两个酒盅摆在一石几上斟上酒。
"宋兄来你我先干一杯以为庆贺。"宋慈却未拿杯子:"袁兄可有庆贺之词?"袁捷朗声道:"你我同科进士此番携手破案终于水落石出功德圆满。
宋兄可回京向圣上复命且得委重任平步青云;袁捷么想必也能有所得可谓皆大欢喜。你我相互庆贺岂不快哉?"以目光示意宋慈举杯相贺。
宋慈依然未动杯盏:"袁兄所言似乎也不无道理。可我却有不解之惑内心惶然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啊。"袁捷微皱眉头:"宋兄有何不解之处?"宋慈説:"在袁兄看来一旦截得范方的二十几万两银子此案便算大功告成可一了百了从此安枕无忧了?"
袁捷把手中酒盅一放"那……你的意思呢?莫非你我做错了该让他把二十万两银子偷偷运出嘉州任其逍遥法外此案永无了结?這倒让袁某大惑不解了。"宋慈淡然一笑:"袁兄其实你心里比我更清楚。范方贪婪成性妇孺皆知。
他做了几年嘉州知州巧取豪夺搜刮之财应不在少数单是六十大寿他就做了两次据説做寿之日送礼官员成群结队富商巨贾鱼贯而至。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数年以内他积下二十几万两银子恐怕也不足为怪啊。"袁捷面色大变:"你……你就這样为他开脱?莫非范方私下给你什么好处或是京城内哪位朝廷重臣有所托付要你力保這位姓范的皇亲国戚过关?不会是這样吧?"宋慈説:"袁兄难道不认为我説的是实话吗?只是我這样的实话是上不了台面的。""此话怎讲?""按常理知州一年俸禄不过千余银两怎么节俭也不可能积得二十余万两。
故而袁兄一纸呈文递上朝廷审议众大臣所作结论便是這银子来路不明若非偷盗便是受贿范方也必将获有罪名這二十万两银子么最终恐怕是按你所愿收归国库了。""是吗?你是説你我做下此事不会因得罪皇亲国戚而落下诬陷之罪?""我想袁兄你原也不曾這样担心的。圣上虽要顾及亲情众臣面前却不能执意而为我想他会找个由头保全范方的性命。而此案以這种方式圆满结束除了贪官范方受点委屈将其不义之财收归国库无论朝廷圣上还是你我均可满意。宋某得复圣命自有委任;而袁兄你因破案有功必有褒奖或干脆取范方而代之做个知州。如此看来袁兄做事确实老练真正是一石数鸟皆大欢喜啊。"袁捷两眼久久地望着宋慈而后默然拿起酒盅一口闷下。
宋慈淡然一笑:"怎么宋某這样説让袁大人不高兴了或是觉得有些委屈?"袁捷猛地丢开酒盅站起来大步走至崖前:"宋大人请你过来。"宋慈随之而上。
袁捷指点着山下之城激动不已地説:"五年前我到這座小城任通判你可知這五年来我为之日夜操劳耗费多少心血才使嘉州城商贸兴旺百姓富裕每年上缴朝廷税银达三十余万两!我敢説這五年内我没收商客一两贿银没拿百姓一个铜钱!可范方呢?他当這个知州什么事不做坐享其成却捞足了横财一船便要装走二十几万两银子……我能让他轻轻松松地溜走吗?你説我能吗?"宋慈説:"宋某来嘉州之前便已听説袁捷任通判之职倾尽全力为一方百姓造福功绩不小。初来嘉州眼见你這通判大人身居陋室节衣素食不思享乐宋某深感敬服以为难能可贵系国家栋梁之材。可是自宋某查案以来却屡屡陷入困惑与迷茫。此案如此盘根错节如此扑朔迷离而种种迹象条条线索最终竟然指向一个最不可能犯罪的人身上……真正让人大失所望令人心寒之极啊!"袁捷怔怔地看着宋慈又急忙扭开脸去。
宋慈説:"在我看来此人谋事之阴毒险恶为人之凶残无度比之范方的无能与贪心有过之而无不及!"袁捷面色发紧:"你……你説的那人是谁呀?"宋慈直直地望着对方:"你倒説説那人是谁?"袁捷摆出一副极其委屈的样子"你……你总不会怀疑我吧?想我袁捷为人处事嘉州境内的民众百姓有口皆碑谁不知晓?宋大人总不会説我袁捷是阴毒险恶之人吧?"宋慈説:"有句话説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袁大人当此天地之间仅你我二人你敢説自己是清白无辜的此心可昭示天地日月?你敢对天盟誓吗?"袁捷面呈窘色退步缩身:"我……宋兄你来嘉州无非为了查案説到底是为皇上弄回二十万两银子。现在案子已经了结二十万两银子交上去满朝欢庆皇上欣喜自有你我的功劳或嘉奖或提升你还想要什么?你何必苦苦相逼紧追不舍?"宋慈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説:"宋某无非想还嘉州百姓一个公道。"袁捷冷笑道:"公道?宋大人你去嘉州城里走一走问一问百姓之中有谁説此案断得不公谁不为除掉范方這个无能贪官而欢欣鼓舞?這不是公道是什么?"宋慈説:"非也。袁大人天日昭昭水滴石穿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皇天在上冤魂在下案情不明是非不清虽可欺蒙一时却不可骗得一世。民心不可欺九泉之下的冤魂屈鬼岂能放过为非作歹之徒?"袁捷气急败坏地説:"你……你口口声声説有人为非作歹残害无辜提刑大人请问你讲得清事实拿得出证据吗?"宋慈一怔过了好一会儿:"宋某确实一时无法説清事实也拿不出确凿证据。但并不能证明此事不曾存在更不能説某人精心布设的這一局豪赌已万无一失永保胜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