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事,请问你家爷在吗?”她软声问。
呵,原来是找少爷们的啊,这还是自从大小少爷回京后,第一次有姑娘家登门踏户来找人,所以老管事心中登时放松下来。
“你要找大少爷,还是小少爷啊?”秦老的脸色从方才的戒备明显的软了些许,和气地瞅着眼前这个笑得灿烂的小丫头问道。
呵,要知道,以前的确是有很多姑娘家巴着上门来,就盼成为将军的妻子,如此一来便能坐享荣华富贵。
可自从将军府因为老爷染上了赌瘾之后,家产逐渐败光,而大少爷抚平边疆战事,从沙场回来后,也得忙着处理老爷那些让人焦头烂额的赌债,就连朝廷赏赐的万两黄金,也所剩无几。
上官家过去的风光早已不再,大少爷也很自然地从每个姑娘都想抢着嫁的威武将军,变成了泛人问津的落拓公子。
以往门前那些争奇斗艳,只希冀能求得上官临青睐的景象当然也消失无踪,这个难得上门来寻人的娃儿,自然让非常忧心他亲事的秦老另眼相看了起来。
而被这么一问的弘凉微愣了下,怎么将军府邸里还有两个少爷吗?
那他要找的是大少爷,还是小少爷呢?
“应该是大少爷吧!”她不甚肯定的说。反正瞧他那气势,一丁点儿也不像矮人一截的老二。
应该?
这是什么答案吶,难不成这个小丫头连自己要找谁都不清楚?
弘凉是何等的机伶,一瞧见秦老脸上那疑惑的目光,她连忙说道:“其实是这样的啦!我家小姐自从在街上看到将军的英姿之后,便十分仰慕着将军的风采,可是多方打听之后,才知道上官爷儿是个将军,老人家总该知道我家主子是个黄花未嫁的大姑娘,自然也不好再多探听,免得出现些闲言闲语,所以咱也才搞不清楚将军是大少爷,还是二少爷。”
这一段解释可是她急中生智掰出来的,自然似是而非,可对于盼着二位少爷早点成家立业,好传上官家香火的秦老倒也没有细想那么多。
只道有姑娘竟然不在意将军府的落败,还这样青睐着他家少爷,他的心情自然也跟着喜悦了起来。
而看待弘凉的眼神,当然也逐渐转为热切,跟初时的戒慎有着天壤之别。
“那小姑娘今天来是?”
只消一眼,弘凉就瞧出了眼前这位老管事已经放下了戒心,遂露出了一抹甜滋滋的笑容回答“自然是我家小姐为表心意,所以特地下厨做了一些东西,想让将军尝尝,老管事,你说咱家小姐是不是很有心?”
弘凉心里的算盘打得可响咧!
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今儿个可是有备而来,反正她早已下定决心,不管是得要威胁还是利诱,都要将那个气势折人的大将军给骗到小姐面前。
她深信,这一个英雄、一个美人,只要一旦见了面,那一切就都妥当了。
“的确是有心!”秦老很是满意的点点头,脸上的警戒更是消逝一空了。
“小丫头,东西交给我,我一定会送给咱家大少爷品尝的。”
“老大哥,这可不成!”出人意料的,弘凉不再称呼管事,也不叫叔叔伯伯的,反倒是不顾年岁的差距和秦老称兄道弟了起来。
“呃”初闻这种称呼从一个小丫头的嘴里冒出来,秦老有着一时半刻的怔愣,可很快地他就回过神来,脸上的笑意更盛。
瞧这丫头看似鬼灵精怪得紧,倒是很讨人喜欢,那一声宛若朋友似的老大哥更是叫入了他不服老的心坎儿里去了。
当下,他立时便已经将她当成了自己人。
“小丫头,为啥不成啊?”
“因为我家小姐交代了,要我亲自将东西交给将军爷,还得瞧着他吃下呢!”
弘凉心里打的如意算盘是,在等待上官临吃完这些东西的时间,她可以发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去说服他。
呵呵,瞧瞧她多聪明啊!
“这样啊!可是”小丫头这个理由倒也是充份,可问题是大少爷现下在书房,并严令众人不得打扰,要等他出来又不知是啥时候了?
“怎么,老大哥连这个忙也不肯帮吗?这样我回去怎么同我家小姐交代啊?”
原本巧笑倩兮的俏脸蛋儿像是变戏法儿似的倏地垮下,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瞧得秦老更是为难。
“不是不肯帮忙,只是大少爷正在书房处理要事,严令不得打扰,这”一旦得知上官临所在的位置,弘凉原本佯装的可怜立时消逝一空,她精神十足地道:“老大哥,你就别伤脑筋了,书房是吗?我自个儿摸路去,这样你就不会被你家少爷责怪啦!”
她的话声才落,也不等对方反应,就一溜烟地往屋子里头窜去。
“呃这”秦老慢了半拍的想要阻止,可才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哪里还找得着那灵动纤细的身影啊。
“唉,罢了!”反正那丫头也是身负重任而来,且这重任和他心坎里想的、念的还不谋而合,所以就睁只眼、闭只眼吧!
呵呵,瞧那丫头讨喜可爱的模样,倒也让人觉得这沉寂已久的宅子鲜活了不少。
就任她去翻天覆地吧!
反正他那从小瞧着长大的少爷,也不至于真拿她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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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邸,弘凉自然是从没来过,可是凭着在唐家大宅生活恁久的经验,再加上府里许多屋舍都已破败,唯一让她觉得还可以住人的地方,就是这座看起来还算坚固的别院了。
所以她断定了她所要找的人一定在这里头。
她对着紧阖的门扉瞧了一眼,然后连门也不敲就大剌剌的推开了门。
随即,屋里便传来一记不悦的质问:“秦老,我不是交代了,不准人来打扰吗?”
头也不抬的,上官临正努力地俯首案前,和这季府内的收入支出奋战,看着那几乎是满江红的透支,他的耐性自然也不若以往。
没有遗漏上官临语气中的沉闷和不悦,但向来想做就做的弘凉可没心思理会那么多。
推门的手劲没有松开丝毫,她固执地一鼓作气将门推开,然后大剌剌地走了进去。
“秦老,出去吧!”较方才的嗓音又冷了几分,上官临仍是头也不抬的命令“晚点我自己会去吃东西的。”
本以为向来深知他性子的秦老,应该会知道他此刻并不希望任何人来打扰,可偏偏他等了许久,却依然没有听到来人离去的声响,显然秦老这次也是吃了秤坨铁了心了。
面对一个固执的老人家,他又能如何?
终于,上官临深叹了口气,然后放下了手中的朱笔,无奈地抬起头来,却不经意的看进了一双灵动的眸子,还有那一脸的巧笑倩兮。
上官临两道剑眉挑起,闇黑的眸子闪过了一丝不悦。
这丫头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
“姑爷好!”弘凉笑意灿灿地朝他福了福身,像是完全没有察觉他的不悦似的,径自来到书房中央的圆桌前,利落地打开食盒。
小心翼翼地将自个儿忙了一早上才做出的食物给布上了桌,那一盘盘、一样样,可都是她花了许多心思完成的。
但这功劳她可不抢,得全归给自家小姐,这样才能对上官临多点说眼力。
“姑爷,这可是我家小姐天未亮、鸡未鸣就起身做的东西,特地要奴婢送来给姑爷尝尝的。”布好了几乎占满一桌子的美食,弘凉这才又转向他,笑着说道。
她那自若的模样就像她在唐家伺候小姐一般,没丝毫马虎。
倒是看着她灵巧的举动,上官临的俊脸却忍不住的黑了一半有余。
“你来这儿做什么?”脾性在爆发的边缘,虽然满心都是想要把这丫头扔出去的冲动,但为了一劳永逸,他还是决定先捺下性子,搞清楚这个口口声声直喊他姑爷的疯丫头,到底想做什么。
否则再让她这么阴魂不散的纠缠下去,他还真怕自己哪天耐性尽失,会错手给她一掌劈下哩。
“伺候姑爷尝尝我家小姐的手艺啊!”弘凉手持银筷的步至桌案前,双手恭敬地将筷子递到上官临的眼前,理所当然的回答。
“我不是你家姑爷。”他忍不住吼道。
“现在还不是,但以后肯定是。”面对上官临的否认,她脸上虽然浮现了丁点儿的不以为然,但还是捺着性子说。
“你”这丫头真的是脑筋有问题!
上官临气结地瞪着她,长串的低咒才要出口,谁知她却已经绕过了桌案,将手中的银筷硬塞进了他的手中。
“我没空!”
他现在哪里还有胃口,要知道,再过三天就是月底,到时无数商家会来请款,偏偏这个月朝廷所给的俸禄,全都拿去填爹的赌债了。
他正烦着,偏偏又碰上了这个半路认姑爷的疯丫头,现下他不但没有胃口吃东西,还直想杀人。
上官临的拒绝,让弘凉忍不住双手叉上纤腰,然后用活像足教训孩于的口吻说道:“这俗话说的好,人是铁、饭是钢,姑爷将来是要照顾小姐的男人,怎能这样糟蹋自个儿的身子呢?”
“我不是糟蹋我自己,我得算帐,你懂不懂?”他低吼道。
也不知道自己干啥要对她解释,反正话就这么出了口。
“算帐是吗?这点儿小事,弘凉来就行了,姑爷你就放心去品尝我家小姐的心意吧!”
她不由分说的抢过了笔,一双小手还忙不迭地拉住他的手,使劲地想把他从椅子上拖起来。
“你”“姑爷快去吃吧!这点小事我来做就行了,真的。”只差没有拍胸脯保证了,弘凉的语气肯定到让人忍不住想要相信她真的可以。
“你可以?”
说实在话,面对这些帐簿,他还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如果有人代劳,他当然求之不得,可这来历不明的疯丫头真的可以吗?
虽然他心下漾着怀疑,可对于她那诱人的提议,上官临还是难免有些心动。
他想任何人在和这难缠的帐簿搏斗了两天两夜之后,应该都会很想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将帐簿给扔到天边去吧!
毕竟他的专长是带兵打仗、驰骋沙场,可不是这些令人头痛的数字。
“姑爷,相信我好吗?”被质疑的感觉真不好,她的语气微冷,但一想到自己的任务,立时又漾起了满脸的笑“这俗话说得好,强将手下无弱兵,凭我家小姐的贤德,身为她的贴身丫环,算帐这点小事,我哪能不会啊!”老王卖瓜也不过如此,可是弘凉却卖得比任何人还要理直气壮哩。
“这”“姑爷,你赶快去吃吧!我一定会把这些弄好的。”她完全不避讳男女之嫌及该有的上下尊卑,再次推了推上官临,催促着。
疑惑的眼神不停在她那透露着坚持的脸庞上梭巡,上官临略一沉思,然后也就爽快地回身步向那溢满菜香的桌子。
他坐下,一双深沉的眸子凝着已开始低头专心算帐的弘凉好一会儿,这才开始有一口、没一口的动箸。
直到吃了一半,他才惊觉自己竟然吃下了这来路不明的丫头送来的东西,要是这饭菜中有毒,怕他不早就着了旁人的道。
是他退离沙场太久了吗?还是这丫头天生就有一种说服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