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失望地用尾巴拍打着地面“不管怎样,人民已经做出了抉择。他们相信罗德罗克斯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这将妨碍你的领导。”阿夫塞道。
“是的。”
“谁是入主国王宝座的合适人选?这个问题必须解决。”
“怎么解决?如果绝大多数人认为我不是合适的人选,我会交出权力,让罗德罗克斯取代我的位置。”
“不!”阿夫塞说道“不,你不能这么做。罗德罗克斯会抛弃出逃项目。不,必须找到一种方式来证明你才是合适的领导。”
“怎么证明?”
翼指在他们头顶上方鸣叫,附近的昆虫也在低声吟唱。
“一次重演。”阿夫塞开门见山地说“你和你的兄弟姐妹们必须再次经历血祭司的筛选。”
迪博沉默良久,随后开始上下扣击他的牙齿。“阿夫塞,你在和我开玩笑吗?你知道麦里登失踪之后谁当上了皇家血祭司?是他的学徒,达革图。他没有那么厉害。即使一个人和他对战,我都有取胜的机会。而且,如果我一个人不行,再加上我的兄弟姐妹肯定可以。”
“当然,”阿夫塞说道“安排八个成人挑战一个血祭司,这是彻头彻尾的愚蠢。血祭司作筛选时,他面对的是八个弱小的婴儿。”他抬起头,空洞的双眼看着迪博“我们需要的是一个以适当比例放大了的血祭司。”
迪博盯着他的朋友。“你是什么意思?”
“我们需要的是一个这样的家伙:他在你眼里,相当于婴儿眼里的成年昆特格利欧,也就是一个可以轻易对付八个成年昆特格利欧的家伙,体型是你的十倍的家伙。”
“阿夫塞,你在胡说,根本不存在这样的东西。”
“有,肯定有。”
“噢,得了吧,惟一和你的描绘稍微有点接近的是”
“什么?”
“噢,阿夫塞,严肃点。”
“我是认真的。你和你的兄弟姐妹必须在公共场合下重新经历筛选过程,由黑死兽充当血祭司。”
“黑死兽?阿夫塞,这种生物非常危险。”
“对于刚孵化的婴儿而言,血祭司同样危险。”
“但那是一头黑死兽啊!”“这是个一流的解决方案。最终的结局是,我们拥有一位最正统的国王。而且,通过把你和你的兄弟姐妹——皇族成员——交给一个公开的筛选程序,血祭司的地位可以被重新确立,传统的人口控制也将恢复。”
“但是,阿夫塞,嗯,我不可能在与黑死兽的对战中生还——没有哪个昆特格利欧能做到。”
阿夫塞的牙齿轻轻咬合在一起。“我相信,你的前半句话才是你真正担心的,我的朋友。你担心在这样一种较量中,你不会成为胜利者。”
“是这样。”迪博说道“即使各人机会均等,我也只有八分之一的机会能活下来——还得假设黑死兽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一口气吞下我们所有人。”
“每个刚出生的昆特格利欧都只有八分之一的生存机会。”
“是的,但是——”
“我们的种族日渐强大,是因为只有最好的才会生存下来。”
“我知道,但是——”
“但是你怀疑你的机会能不能达到八分之一?你的体力并不是最强的。”
“谢谢。”
“我只能根据他们对我的描述判断你的情况,我已经有好几个千日没能看到你了。”
“坦白地说,”迪博说道“我找你是为了请你帮我继续留在王位上。”
“我也希望能看到你继续执政。”
迪博的声音十分苦涩。“听上去你并不真的这么希望。”
“迪博,我费尽时间、耗尽心力,才让你接受了世界的真相。”阿夫塞磕了磕牙“重新说服一个新国王并不那么容易。”
迪博张开双臂。“但是,如果要我去对付一头黑死兽,我不可能活下来。”
“也许可以,也许不能。”
“我愿意听些更为确定的判断。”
阿夫塞从他的石头上站起身,站在正在沉睡的高克面前,高克在大石头的阴影下“咝咝”地喘着气。“你忽视了一个显而易见的地方,迪博。一个婴儿要从筛选中活下来,惟一的希望是成为跑得最快的人,从而避免被血祭司吃掉。但你是个成年人,你有你的智慧可以帮助你。”他弯下腰,抚摸着熟睡中的爬行宠物的毛皮“记住鲁巴尔的格言:‘伟大的猎手不仅有锋利的牙齿和锐利的爪子,还必须具备敏锐的头脑。只有聪明的头脑,才能在猎手成为猎物时拯救猎手。”
“意思是?”
“意思是我会当你的教练。”
“我得到的就是这个?一个瞎子教我怎么战斗?”
高克醒了,从草地上爬起来。“你忘了我是谁了?”阿夫塞说道“我年轻时,大地上所有最优秀的猎手都称呼我为‘那个人’。我不是打倒过有史以来最大的雷兽吗?我不是杀死过水生怪物卡尔—塔古克吗?”
迪博鞠了一躬。虽然感到做这个动作显得很傻气,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与此同时,他说:“我在鞠躬。”过了一会儿,他又加了一句“你的确是个伟大的猎手。”
阿夫塞回了一躬。“总有办法使一个昆特格利欧能从与黑死兽的对决中逃生。”
“什么办法?”
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还没想好。但我有信心找到这个办法。”
“信心大到足以拿我的性命去赌一把?”
“我会竭尽所能。”阿夫塞说道。
“这件事比我的性命重要得多,阿夫塞。你有国王的支持。在我的领导下,你什么都不缺。人们之所以努力奋斗,极力实现你那个要将我们带离这个世界的梦想,那是由于有我的支持。如果我输了,你也输了。”
“我知道。但是,原谅我,看来你的统治即将突然结束,除非你重新巩固你的权力——除非对你统治地位的挑战被彻底扫清。我们是个狩猎社会,没人比我更清楚我们的人民是多么敬重狩猎技巧高超的猎手。”高克温柔地蹭着阿夫塞的腿“如果你能从黑死兽爪下逃生,毫无疑问你将成为世上最伟大的猎手,这足以使绝大多数人民愿意接受你的统治——这是你赢得的权力。”
“我之所以现在当上国王,”迪博说道“因为我的母亲死得早;罗德罗克斯是省长,因为他的前任也同样地死于意外。我的其余那些假定的兄弟姐妹都只是省长的学徒。”
“是的。”
“但他们师从的省长也是我的亲戚。如果罗德罗克斯所说的是真的,他们就是我母亲的兄弟姐妹。”
“他们的年纪大了。”
“那又怎样?”
“对长辈的尊敬深埋在我们心中。听了罗德罗克斯的话之后,人们可能会质疑他们身居高位的权力,但我不相信人民真的希望他们被换掉。请原谅我的直言,首先,即使不去废除他们,他们很快也会老死。其次,他们中的很多人在你我出生之前很久就已经是省长了。在这么多个千日里,通过各种政绩,他们赢得了继续掌管各省大权的权力。如果王位正统性问题解决了,由谁来统治外围各省的问题会逐渐消失,最后不复存在。”
“很好,”迪博说道“但皇族成员并不是惟一需要重新经历血祭司筛选过程的人。你和娜娃托有八个孩子,除了黑尔巴克之外,他们中的所有人都还活着。”黑尔巴克出生后不久,便死于高热。
阿夫塞摇摇头:“我的孩子活下来是为了满足人民的愿望,而不是违背这种愿望。关于他们全部存活的事,十六个千日前,戴西特尔回到首都那一刻之前,我一无所知。血祭司和人民希望做出这种特殊安排。”
“因为他们相信你是‘那个人’,鲁巴尔预言的伟大猎手。”
“的确如此。”
“可你不是‘那个人’。你可能的确是个伟大的猎手,但你不是‘那个人’。”
“或许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
“我从来没有声称过自己是还是不是。”
“你知道你不是。”
阿夫塞做了个表示轻蔑的手势。“我不喜欢在假设上做文章,但如果有人因为相信了鲁巴尔预言的伟大猎手才支持出逃项目,我不会劝阻他们。不管怎样,我的孩子是个特例,是众人皆知的事。皇族的经历却完全不同:这是一种想控制所有土地的企图。皇家顾问欺骗了皇族,企图借此从拉斯克后代的手中夺取控制权,将权力据为己有。你现在有机会来改正这个错误:结束骗局,清除政府的腐败顾问,永久地树立你的统治权。”
“你的建议太极端了。”
“这不是我第一次提出极端的建议。”
“是的,我想你说得对。”迪博靠在一块大石头上,疲惫地说“就没有其他方式了吗?”
“此外只有一种选择,你刚才已经说过,你可以退位,让罗德罗克斯来接替你。但这意味着我们人民的末日——我们种族的灭亡。”
迪博若有所思。“我当然会以所有昆特格利欧的利益为重,”他说得很快“但是,如果退位,你觉得我会发生什么事呢?”
“你会被流放,我猜。”阿夫塞说道“在爱兹图勒尔省的南部沿岸有大量土地,你可以在绝对的安静之中打猎、生活和学习。”短暂的停顿之后“或者会像高级祭司德特—耶纳尔博曾经和我说过的那样。”
“什么?”
“在很多个千日之前,你把我当成罪犯,关在皇宫的地下室。耶纳尔博来看我,他提出一个条件:如果我能就此消失,永远不再提起我的所谓邪教,他就会保护我安全离开首都。”
“我不知道这件事。你拒绝他了?”
“是的。”
“这件事发生在”
“在我的眼睛被弄瞎之前?是的。”
“你拒绝了安全的逃离?”
“我没有选择。世界的命运有赖于让人民接受我所了解的真相。”
“耶纳尔博的提议一定诱惑过你。”
“比你想像的还厉害。但是人不应该推卸责任,迪博,尤其当他是领导者的时候。”
“如果我不应对罗德罗克斯的挑战,接下来的争斗会迫使我们的注意力从手上的任务转到别处。”
“是的。”
“如果我接受了挑战,而罗德罗克斯赢了,他会取消出逃项目。”
“是的。”
“我们的人民会死去。”
“是的。”
“也就是说,我不但要接受挑战,而且必须赢得它。”迪博说道“我别无选择,是吗?”
阿夫塞将瞎了的双眼对着他的朋友。“当领导就有这个缺点,迪博,极少有选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