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毅侯”是李鸿章的爵号。黄诗共七律四首,第一首云:
骆胡曾左凋零尽,大政多公独主持。万里封侯由骨相,中书不死到期颐。弧卒挽周衰德,华衮优增汉旧仪。官牒牙牌书不尽,盖棺更拜帝王师。
按:颔联谓李鸿章封侯,不无运气在内。“中书不死到期颐”意思是李鸿章只要不死,永远是宰相,不会有退归林下之时,亦微讥其恋栈。
颈联上句用国语“(周)宣王时有童谣曰:‘弧箕服,实亡周国。’”的典故,记李鸿章在北洋练兵,而“卒挽周衰德”则以身在清朝,不得不如此说法,不然用此典在雍乾年间一定构成文字狱。下句汉书旧仪下自注:
赐方龙补服,历来汉官所未有。他如赏紫缰、三眼花翎,于京师建专祠均异数也。
按:督抚的“导子”、官衔、荣典,都写在“高脚牌”上。以李鸿章头衔之多,恩遇之厚,故谓“官牒牙牌书不尽”结句则指李殁后赠“太傅”而言。
连珠巨炮后门枪,天假勋臣事业昌。南国旌旗三捷报,北门管钥九边防。平生自诩杨无敌,诸将犹夸石敢当。何意马关盟会日,眼头铅水泪千行。
“后门枪”不典,疑即后膛枪的另一种叫法。“南国旌旗三捷报”当指光绪十年,中法战争,刘永福曾数获胜仗。“平生自诩杨无敌,诸将犹夸石敢当”调侃最妙。石敢当典出急就篇,说得最详细的是“姓源珠玑”石敢当为刘智远的部将:
石敢当生平逢凶化吉,御侮防危,故后人凡桥路要冲之处,必以石刻其志,书其姓氏,以捍民居。
此言淮军诸将皆以李鸿章为石敢当。朝廷倚重,言无不听,倘有过失,亦可得庇护而无事。
至于“平生自诩杨无敌”不知道李鸿章在什么时候自拟于“杨老令公”?用一“诩”字,则足以杨业为可慕。但杨业一世英名,终于有陈家谷口之败,竟以身殉,然则李鸿章难道不嫌丧气忌讳。如说此在甲午以后,则又不当用“诩”字。兹先引宋史纪事本末卷十三“契丹和战”叙杨业兵败事:
潘美既败于飞狐,副将杨业引兵护云应寰朔吏民内徙,时耶律斜轸已陷寰州,兵势甚盛,杨业遇之,欲领兵出大石路,直入石碣谷,以避其锋。护军王等以为畏惧、欲从雁门北川中而往。业不可,曰:“君侯素号无敌,今逗挠不战,得非有他志乎?”业曰:“业非避死,盖时有未利,徒杀士卒而功不立,今君责业以不死,当为诸公先!”乃引兵自石跌路趋朔州,将行,泣谓美曰:“此行必不利,业太原降将,分当死,上不之杀,宠以连帅,授之兵柄,非纵敌不击,盖欲伺便以立尺寸功,报国家耳。今诸君责业避敌,尚敦自爱乎?”因指陈家谷口,曰:“诸君幸于此张步兵强弩以相援也,业转战当至此,可夹击之,不然,无遗类矣!”
美遂与帅麾下阵于谷口,斜轸闻业且至,遣副部署萧挞览伏兵于路。业至,斜轸拥众为战势,业麾帜而进,斜轸佯败,伏兵四起,斜轸还兵前战,业大败,退趋狼牙村。自寅至巳不得业报,使人登托逻台望之,无所见,以为契丹败走,欲争其功,即领兵离谷口,美不能制,乃缘交河西南而进,行二十里,闻业败,即麾兵却走,贺怀浦败没。
业且战且行,自午至暮,果至谷口,望见无人,抚膺大恸。再率麾下力战,身被数十创,士卒殆尽,犹手刃数十百人。马重伤,不能进,匿深林中,耶律溪底望见袍影,射之,业堕马被擒,其子延玉死焉,业因太息曰:“上遇我厚,期讨贼捍边以报,而反为奸臣所迫,致王师败绩,何面目求活邪?”乃不食三日死。
李鸿章的境遇,在某些部分来看,与杨业相似,不可战而被逼出战,诸将不能配合这两点,亦正是甲午败绩的基本原因。此外就很难说了。
凡对湘军派系及离合升沉的情形,以及李鸿章御将的方法有了解的,应知“杨无敌”与“石敢当”两典并用,可有两种不同的看法。一种是惟其李鸿章自诩为杨无敌,所以诸将夸他是石敢当;一种是惟其诸将夸他是石敢当,李鸿章就不能不自诩为杨无敌。前者为了固结军心,后者则为了维系军心了。临敌如何不可知,在平时李鸿章一方面必须让朝廷深信,他能绝对控制他的部下,惟言是从,临危效命;一方面又必须让他的部下深信,他能替部下挡灾谋福,化险为夷,才不会见异思迁,甚至想取而代之。
结句典用张雨(元朝的道士,杭州人)黄蜀葵诗“金铜仙人雨中立,铅泪恰如辞汉时”表明此千行之泪,是在马关议约时所流。
毕相伊侯久比肩,外交内政各操权,抚心国有兴亡感,量力天能左右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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