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等得东西到手,哪条胡同最黑,也就奔了哪条胡同狂奔而去,只留下个被剥得精光的苦主路人抱着膀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压着嗓门咒天骂地地朝着自己家里出溜!
待得天明时,昨儿晚上扒拉下来的帽子衣裳鞋自然全都进了当铺,换回来仨瓜俩枣的散碎银子,勉强能够让家里人喝几顿糊糊吊命。等到家里再没了过夜粮食,那说不得炕脚摆着的笤帚疙瘩又得再开一回张!
刨开这样被逼上梁山的爷们不算,偏街窄巷里更少不了那些戳杆子吃八方的青皮混混!
赌场里输光了裤腰、暗门子里耗光了金银,私烟馆中再把大洋和着精气神一块烧成了一缕青烟,穷疯了心思的青皮混混们捏着手里头的小攮子朝着黑旮旯里一蹲,甭说要洗净了倒霉路人身上那点值钱玩意,有时候干得顺手了,更是要把那倒霉路人拿捏到个黑屋子里一捆,那边就有人给那倒霉路人家里扔了帖子。
什么镇三山、盖五岳,四海王、过江龙的名号信手拈来,杀七个、宰八个吓唬人的故事胡吹乱侃,到末了帖子尾巴上一句话就给露了怯——备大洋十块,老白干十斤、火烧二十个、酱驴肉十斤,天亮前送到胡同口土地爷香炉下边......
但凡见了这样的帖子,原本吓得心惊胆战的妇道人家也就都能定下心来,知道这就是街面上那些个牛吹得比天大、胆子倒像是耗子亲爹的青皮混混作祟!
也不理那帖子上写得天花乱坠的价码,锅里头现成的窝头拿几个,有咸菜疙瘩的再饶半碗,朝胡同口土地爷爷香炉旁边一搁,顺带着再扯开嗓门朝着有人影乱晃的黑旮旯里骂上几句,不出一个时辰,当家的必定就能光着腚回家!
而那镇三山盖五岳的好汉们,这时候却也只能躲在黑旮旯里吃着窝头就咸菜,顺带着骂几句妇道人家舍命不舍财。心里边倒是恨不能自己真就有那黄天霸、窦尔敦、燕子李三身上的本事,也不至于半夜截道才能混个果腹粗粮......
瞅一眼闪动着人影的偏街小巷,相有豹犹豫了片刻,却依旧选了条最近的道儿,直朝着大栅栏力巴们晚上住着的沙床子店走去。
火正门里弟子,除了讲究在平日里要练些强身健体的功架之外,更注重的反倒是那些个抓捕猛兽时才用得上的保命招数。
就像是在晚上,寻常人总觉得天都黑得伸手不见了五指,可火正门里的门徒却都在晚上捕兽时练出了一双夜眼。只消是稍稍斜过了眼珠子来回打量,那些在夜幕中稍有动静的活物,自然逃不出火正门门徒的眼睛。
才顺着条胡同走了不到两碗茶的功夫,相有豹猛地便在一户人家门前的定宅石前停下了脚步,扬声朝着不远处黑暗的墙角叫道:“那边那位爷,您就甭躲着了!”
像是没想到相有豹能在漆黑的晚上看见自己,那缩在墙角黑影里的中年汉子犹豫了片刻,却还是从黑暗中跳了出来,拿着手中一块用布包着的玩意指着相有豹,哑着嗓门叫道:“你是要......要命还是要钱?!”
嘿嘿一乐,相有豹指着那中年汉子手中握着的东西笑道:“我说这位爷,您就是拿个笤帚疙瘩出来截道也行,可您多少也包严实点儿不是?那笤帚须都支棱出来了......您见过哪家的硬家伙上面还长出来苗儿了?!”
下意识地一缩手,那中年汉子沙哑着嗓门叫道:“你可别......可别不识好歹!爷这是不想杀生!麻溜儿的把兜里的钱都掏出来,要不然......”
也不等那中年汉子把话说完,相有豹已经晒笑着抢先叫道:“要不然您能怎么着?拿笤帚疙瘩砸死我?赶紧回家歇着去吧,大半夜的搁这儿吓唬人玩,真碰上巡街的巡警,那您可就真招惹上麻烦了!”
拿着那笤帚疙瘩哆哆嗦嗦地指着相有豹,那始终都看不清眉目的中年汉子吭哧了好半天,总算是憋出来一句话:“那......那您给五个大子儿,就五个大子儿成么?要不......要不明儿我就得成了这四九城里的倒卧了......您就自当是积德行善,就赏我五个大子儿吧!”
微微叹息一声,相有豹伸手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了十几个大子儿,远远地扔到了那中年汉子的脚下:“瞅你也是逼急眼了,这才出来干这个......拿着这点钱赶紧回去吧!”
把手中那笤帚疙瘩扔到了一旁,那看不清面目的中年汉子一边在地上摸索着相有豹扔过来的大子儿,一边忙不迭地朝着相有豹说道:“谢谢您!这位爷,您.......”
却在此时,天空中遮掩着月亮的乌云悄然散了开去。借着皎洁的月光,那跪爬在地上踅摸着铜子儿的中年汉子却是看清了相有豹的面目,顿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吭哧着指着相有豹叫道:“您是......相有豹相爷?”
眉头一凝,相有豹朝前凑近了几步,总算是借着月光看清了那脸上涂着灰土的中年汉子的面目:“你是......德贝勒?你怎么......怎么还干起这截道儿的营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