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化危机?”
“小姐啊!”孟樵很夸张的叹了一口气。“我们做的可不只基因研究一个项目,你看到的只是一小部分而已,还有疫苗和其他相关实验,有疫苗就有病毒,病毒就代表危险,所以我没有带你去看;即使不是病毒,在实验当中也常常会出现其他衍生物质出来,这些物质说不定也对人体有害,所以大家不能不谨慎,否则一个不小心就会爆出大麻烦了,懂吗?”
晓笛惊讶地圆瞠著眼,头一次以另一种眼光看待孟樵。
拿很多博士不怎么样,会做实验也不怎么样,身为一个庞大研究所的所长更不怎么样,可是敢于挺身面对危险、对抗危险,这就很怎么样了。
很男人!
在她的想法中,男人并不需要很有力量,或是权势,抑或是财力,有胆量、有魄力去面对危险、对抗危险,这才是真正的男人。
虽然他所面对的并不是一般人所认知的那种表面上的危险,可一旦实际爆发出生化危机时,大家才会知道谁所面对的危险才是最骇人的危险。
“你不会害怕吗?”
“害怕?”孟樵莞尔。“你知道我老妈为什么会开始反对我从事这类生化研究吗?”
“因为你太沉迷了嘛!”
“太沉迷了?”孟樵想了想。“对,也可以这么说,我太沉迷了。从八岁开始,我几乎整天都躲在学校里的实验室里,连家都不想回了,所以我老妈就在家里帮我建了一座实验室,免得我真的成了拒绝回家的小孩。”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自那之后,人家开开心心的度过活跃的青少年时期,我则成天躲在实验室里快快乐乐的享受研究发现的惊喜,其实这也没什么,人各有所好嘛!”
“我了解、我了解,就像我喜欢运动不喜欢念书。”晓笛拚命点头赞同。
孟樵颔首“没错,就是这样。可是”他沉默了几秒。“1983年,也许你没有注意到,那年汉他病毒肺症候群在美国被确认为新型传染病,死了三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我老爸”
“嘎!”晓笛吃了一惊。她知道他爸爸是病死的,却不知道是这种病。
“所以我开始研究这种病毒,想要找出疫苗来,因为这种病毒目前人体仍无法对抗,也无法用抗生素治疗。老实说,当时我被老爸的死搞得有点昏头了,因此,即使法规严明规定每一种疫苗在研发出来之后,都必须经过无数次动物测试才能进行人体临床试验,可是我等不急了”
孟樵才说到这儿,晓笛已经失声叫了出来。
“拜托,你不会不会是拿自己做试验吧?”
孟樵露出尴尬的傻笑。“呃我刚刚说我有点昏头了,所以”
“昏头!”晓笛不敢置信地尖叫。“你这不叫昏头,叫猪头、白痴、愚蠢”
“我知道、我知道,我老妈还有三个哥哥都各别告诉过我一次了,”孟樵低头认错。“你大可不必再重复一次,因为我已经不敢了!总之,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并不伯,只想战胜它们”
“等等,”晓笛瞪大眼上下打量他。“你都没事吗?疫苗不都是拿病毒去做出来的吗?难道你成功了?”
“哪有可能那么快就成功!”孟樵自我解嘲地笑了一下。“不过,虽然失败的疫苗的确是拿病毒去做出来的,但是我很幸运,并不是所有染上这种病的人都会死,我甚至连发烧都没有,只不过有点不舒服,吃个葯,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狗屎运!”晓笛喃喃道。“不过,下次可不一定会有这种运气了,所以我警告你,你要是”
孟樵伸臂拥住她的肩头。“没有下次了,ok?”
晓笛瞄著他。“所以你仍在研究那种病毒的疫苗?”
“对,顺便研究伊波拉病毒,事实上,伊波拉病毒的疫苗已经研究出来了,而且已经进行了两年的动物测试,情况相当不错,反而我最在意的汉他病毒肺症候群疫苗还没有研究出来”他轻泛苦笑。“所以,老妈叫我去度假时,我都会乖乖的赶紧离开这儿,免得又忍不住做出什么白痴才会做的事。”
原来如此,追根究柢他老妈要他去度假是希望他能冷静一点,别太发烧了。
可是,这样也未免太消极了吧?
这种问题如果不彻底解决,而要为也时时刻刻担心的话,这简直是在虐待自己嘛!她可没有被虐狂,所以
非得想个办法彻底根绝他这个毛病不可。
啧啧,想什么办法才好呢?
女人在假哭的时候通常都是要哭给某人看,但若是哭死了也没半个人看的话,那她还有什么好哭的?
美丝被赶出研究所不过三天,她就自动跑来对孟樵要求回到原来的工作上,因为她已经“没事”了。
“请相信我,我以后不会再那样歇斯底里,更不会影响到实验工作,让我回去工作吧,”
哎呀“痊愈”得还真快呀!
晓笛躲在孟樵背后边啃苹果边偷笑,孟樵则仔细端详美丝半晌。
“好吧!那你明天就回去,不过,如果你再失控一次,就得到心理医生那儿约时间,可以吧?”待美丝点头后,他才回过头来。“晓笛,去把美丝的通行证拿来。”
美丝离去后,晓笛即喃喃道:“真的没问题了吗?”
“放心,没问题了!”
“是吗?”晓笛喀嗦喀嚓地坐回电视前面。“你怎能确定?”
他也拿了一颗苹果在她身边落座。“别忘了,我跟她同事七年了,多少也知道一点她的个性,如果她这么说,应该就没问题了。”
“既然如此,那”晓笛斜眼睨著他。“有问题的就是你啰!”
“我?”跷起双腿交叉在另一张沙发上,孟樵眼神讶异地回视她。“我会有什么问题?”
“嗯哼!”晓笛斜睨著他。“老实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干脆辞掉她?你不是有这个权力?”
“因为她确实有能力,而且工作态度也很认真,我没有理由辞退她。”孟樵毫不犹豫地说。“不过这会有什么问题?只要我老妈回来替我解决这边的工作,我就要和你到台湾去了,这一切就与我无关了不是吗?”
晓笛深思地盯住他片刻。
“如果我说你应该留在这儿继续做研究呢?”
“欸?为什么?”孟樵惊讶地问。
“因为这才是你喜欢的工作。”
“但是你不喜欢住这儿呀!”
“那是我的问题。”
孟樵考虑了一下。“如果你让我选择的话,我还是比较喜欢留在这儿,但先决条件是我一定要在你身边。”
晓笛颔首。“那就留在这儿吧!不过”
孟樵一眨眼。“刚刚提到的问题?”
“没错,知道她和你有过一腿就已经够教人不爽了,不过,如果她能死心也就算了,可我敢跟你打赌,她根本就没有打算放弃你,我想,没有任何一对男女会喜欢在两人之间还夹著一个第三者吧?”
晓笛注意到他无措调开的视线,不禁无奈地摇摇头。
“好吧!就算我可以不在意她,但还是有另外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请问,”远远的,她把苹果核准确地扔进垃圾桶里。“这两天如果我不去涨你下班,你会想到要回来吗?”
“啊这个啊”孟樵皱眉苦思。“我我”
晓笛强自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总之,我希望至少你能给我一个正常一点的生活。”
孟樵注视她片刻,又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然后猛一点头。“我知道了,既然你愿意为我留在这儿,那我起码要让你拥有一个正常生活!”
“你做得到?”
“放心,我一定做得到,以后就算你不来提醒我下班,我也会准时回来。”
看他说得那样自信满满,好像天塌下来也可以顶破天似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晓笛却一点信心都没有。大概是
她的信心都被他抢光了!
他真的做到了!
一个星期。
孟樵每天早上九点前十分出门,晚上一定自动赶回来陪晓笛吃晚饭,假日伴她到布达佩斯玩,甚至跑到三小时车程外的维也纳去。
这样过了一个星期,然后
晚上九点了,他还没回来。
凌晨四点了,他依然还没回来。
下午一点了,他仍旧还没回来。
傍晚四点半他回来了。
“我回来了,今天还提早了哟!”他高高兴兴地把她抓来热情地啵了一下。“好饿喔!可以吃饭了吗?”
提早!
晓笛面无表情地瞅住他瞧了半天。
看来他是自动自发地把两天浓缩成一天了!
之后,三天浓缩成一天四天浓缩戍一天五天浓缩成一天
有些狗就是改不了要吃屎!
三月、布达佩斯的春季嘉年华开锣了,至中旬,虽然气温仍低潮,气氛却已熊熊地燃烧起来了。
晚上七点,晓笛提著匈式侯托巴吉式煎饼,以及道地的匈式甜点托卡依葡萄酒乳酪蛋糕卷,悠然地走向研究所,在中庭花园中,她碰到了朗吉纳,一个少见的英俊人物,五官俊美,甚至比孟樵更卓然挺拔,而且他似乎有意追求她,因为这些天来,他不断的找机会约她出去玩。
“晚安,要去找乔瑟亚吗?他恐怕忙得很喔!”
晓笛提高了手上的袋子。“再忙也得吃东西吧!”
“他们会有人去买东西吃的。”
“三明治?”
朗吉纳耸耸肩。“那是最方便,而且最不会引起问题的食物。”
晓笛双眉一挑。“问题?”
“譬如酱料汤汁不小心流进仪器里之类的。”
“那就到办公室里吃。”
“实验若是做到紧要关头,可能不方便走开哟!”
“哦?有紧要到需要七、八个人一起盯著?”晓笛揶揄道。“是怕仪器逃掉了,他们追不回来吗?”
朗吉纳窒了窒,连忙转开话题。
“明天莫哈其要举行面具嘉年华,我有那个荣幸陪你一起去参加吗?”
“谢谢你,不过”晓笛脸上堆满了客套的笑容。“我想让乔陪我一起去。”太明显的追求反而令人怀疑,她可不是那么好拐的。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得很,研究所里的人绝大部分都对她相当不满。一个少见的,令众人崇敬万分的,这十年来带领大家研究出多少珍贵成果的天才生化学家,竟然要屈就一个可笑的化妆品研究员,这简直是暴珍天物,白白浪费天赐才能,而这究竟该归咎于谁呢?
当然,她一点也不怀疑这到底是谁帮她做的义务宣传,即使脑袋里只有豆腐渣的人也猜得出,有九成九是那个指使眼前这个愚蠢的午夜牛郎来诱惑她的人。
然而,反过来讲,这也未尝不能算是好现象,因为这就表示虽然孟樵待在实验室里的时间很长,美丝却依然没有任何进展,所以不得不使出这种手段来,想要先把情敌赶走,期待孟樵会因此回头找她寻求安慰。
至于朗吉纳的神情则因她的一再拒绝而微显困惑之状,好像不能理解眼前的女孩为什么坚持不吞他的饵,上他的钩?她的男人只顾工作而丢下她一人吹冷风,她不觉得寂寞吗?
“我想他可能没空吧!”
“我会让他有空的。”
要在几十间实验室里寻找某个特定人,物并不容易,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办公室里下旨“宣召晋见。”
“孟樵,我在你的办公室里等你。”
放下电话,她就坐在他的所长宝座上看电视,一会儿后,有人在门外要求开门,是美丝。
晓笛微笑着按下开门钮,心里很高兴,这是孟樵没有改变心意的另一明证,除了他以外,只有她能自由进出他的办公室。
“嗨!美丝,有事吗?”她笑得开心,相反的,美丝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哎呀!别这种表情嘛!美丝,真的很难看耶!”唉!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不懂得保养自己的表情,再过两年,这个表情就会固定在她脸上了。
美抖冷然地哼了哼:“我只是想来告诉你,我认为你应该回去了。”
晓笛淡淡瞟她一眼。“哦?”“我想,到现在你应该可以很清楚的了解了,在乔瑟亚心底,研究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不能理解这一点,并且与他共同分享这份兴趣的人是没有资格和他在一起的。而将近两个月里来,他有多专注于汉他病毒疫苗的研究实验,唯有我最清楚,也唯有我能帮助他,你则只会干扰他而已。”
美丝轻蔑地瞥过眼去。
“所以,邵小姐,请你尽快离开他,不要再妨碍他了!”
晓笛双手十指交叉成尖塔状顶住下颔,两眼好奇地瞅著她。
“你真以为只要我离开他,他就会回头找你?”
美丝下巴一挺。“这是自然,他的女人一直都只有我一个。”
又注视她片刻后,晓笛耸耸肩。“或许吧!再过一段时间,如果他依然如此沉迷于实验,或许我真会离开他也说不定。”
美丝闻言双眸一亮,晓笛见状不禁为她暗暗哀叹不已。
一个女人活得这么辛苦,不是太可悲了吗?
她看得出来美丝并不是真爱孟樵,只不过是在绝望中紧抓住一点虚假不实的希望,想要利用孟樵的抚慰来欺骗自己,明知道这一切假象终有破灭的一天,但她也仅能这么做,否则她不知道该如何支持下去,因为她是个外表坚强,内在软弱的女人。
美丝很快就离开了,因为她不想让孟樵知道她来找过晓笛。又过了半晌,孟樵终于来了。
“晓笛,你怎么来了?”
“我带食物来喂你。”晓笛若无其事地说。
“食物?咦?”孟樵忙抬腕看时间。“哎呀!怎么这么晚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稍微疏忽了一点时间。不过,昨天我并没有太晚,对吧?”
昨天?晓笛白眼一翻。他仍然没有察觉自己已经一个多礼拜没有回去了吗?
慢条斯理地打开桌上的袋子,她漫不经心似的问:“孟樵,美丝真的没办法怀孕吗?”
孟樵下意识的瞄一眼晓笛的肚子。“目前没办法。”
“将来呢?”
“继续努力。”
“不能用别人的卵吗?”
“她想要自己的孩子。”
晓笛摇头叹个气,然后将食物递给他。“快吃吧!”
“你呢?”
“我吃过了。”她说。“孟樵,明天莫哈其要举行面具嘉年华,你有空陪我去看看吗?”
“明天?”孟樵一边吃,一边又看了一下手表。“星期六,可以啊!我等一下去对他们做点交代,然后我们就一起回去,ok?”
晓笛没应声,因为没什么好说的。
果然,一个交代又交代得再也不见人影,三个钟头后,她收拾好剩余的食物自行回去了。
路途中,她认真思索著:他罹患的恐怕是已经病入膏肓的未期绝症,比世纪手杀手病毒aids更令入绝望,到底该用哪一种“疫苗”才能有效而彻底的治疗这种几乎没有生机的病症呢?
唉!早知道她应该去学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