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飞月跳出车子,仰面向上看了看,石阶在越来越浓的暮色里反射着青幽幽的光,偌大的古寨没有一盏灯火,黑魆魆、阴森森的,如同一个只为死人存在的墓园。
“难道这里的人都遭了不测?”飞月疑惑地自语。
我在驾驶座上没有动,只是放开了紧握方向盘的手,伸了伸有些酸痛的腰。最近接连遇到诡异莫名的怪事,夜里睡得很差,所以身体状态并不太好。
“不可能的,如果古寨那么容易就被屠戮一空的话,早就不该矗立在这里了。作为五毒教圣女,何寄裳自身的能力不容忽视,这也是马帮最忌惮之处。”
我笑着摇头,也许此时只有微笑才会鼓起飞月继续战斗的勇气。任何人都不应该为了任何理由把生命丢在这片山林里,活着进来,就要尽一切可能活着走出去。
石阶顶上,蓦地亮起了一盏黄铜马灯,玻璃罩子擦得干干净净,里面的灯芯拔得很高,火头很大,仿佛一支小小的火炬,照亮了提灯的那个人雪一样洁白的长裙。
“你们好,这个时候进来,要索取什么?”是何寄裳的声音,当猎猎的山风吹动她的白裙,裙摆上零星点缀的红色山罂粟花像是暮色里飞溅的血,带给我无限恐怖而惊艳的感觉。
她换了衣服,乌黑的头发随意披散着,左手高举着马灯,脸上不再有那张狰狞凶恶的人皮面具,表情冷淡漠然。当她的目光掠向我脸上时,我能感到澎湃汹涌的杀气一阵阵惊涛拍岸一般涌过来。
飞月长吸了一口气:“寨子里的人呢?马帮的敌人呢?这里到达发生了什么?”
何寄裳淡淡地笑着:“他们,都在他们该在的地方,无论敌人还是朋友。你们呢?是朋友还是趁火打劫的债主?”
她的右手倒背在身后,我猜那才是她的杀招所在。
“我们是朋友。”我跳下车,向飞月靠近。以她的武功,想避开何寄裳的袭击恐怕很难。我说过要她好好活下去,就得尽一切手段帮助她。
“好,请上来吧,我的朋友。”何寄裳转身,向小楼里走进去。在马灯的光影里,她的脚步从容镇定,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她变了,浑身上下除了潜藏的杀气,就只剩下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决绝。
“情况好像不太妙,是吗风先生?”飞月转身,向空寂的古寨望着。
我走向石阶,她也跟过来,一只手抓着我的左腕,另一只手平端冲锋枪。
“风先生,我觉得有点冷——”一句话没完,我们眼前呼的一声,有一条黑魆魆的怪物凌空掠了过去,同时鼻子里闻到令人作呕的浓烈腥气。那怪物足有十几米长,如一只米袋般粗,但速度却快得惊人,一闪即逝,转入小楼的墙角后面。
飞月低声惊呼:“那是什么?又是蛇?”她用力贴近我,全身的力气都贯注在手上,指甲几乎嵌进我的肉里。
准确来说,那是一条体型超大的巨蟒,以它的尺寸计算,大概可以毫不费力地绞碎一只成年水牛的骨骼。
“别怕,跟着我。”我抬高手臂,变成了飞月攀登向上的拐杖。这种情况下,作为一个男人,最该做的,就是尽量让身边的女孩子宽心。这一点,与爱情无关,只是作为男人最起码的义务。
马灯的光一路上了二楼,靠在窗边。
“风先生,她这么做,岂不是很容易成为狙击手的绝佳目标?难道不怕潜藏在山林里的敌人暗算?”站在小楼门口,飞月渐渐恢复了冷静,审时度势之后,发现的正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方圆五百米之内,马灯是唯一的光源,就连反应最为迟钝的狙击手都能迅速发现目标。暮色浓密得如同一块吸足了水的海绵,山林顶上飘荡着ru白色的雾霭,朦朦胧胧的,幻化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图形。
“请上来吧,登高才能望远,一场好戏即将上演,岂能没有观众嘉宾?”何寄裳倚在窗前。
她的一举一动都有深意,我毫不犹豫地走进楼门,沿木梯上楼。
“风先生,咱们还是小心一点,好不好?”飞月在我身后迟疑地叫着,但旋即飞奔着追过来,气喘吁吁地再次抓住我的手腕,“我觉得,有双绿色的眼睛在黑暗里盯着我,随时都会扑上来。”
沙漠之鹰在我的右侧裤袋里,沉甸甸的,带给我巨大的安全感。这种武器对于近、中、远距离的高适应性,让我有足够的把握对抗任何出现在古寨内的敌人。
“没事,应该是何小姐的护寨神,一定能分清朋友和敌人的。”据我所知,五毒教总部所在地那边,几乎家家户户都豢养巨蟒作为看家护院的帮手,甚至会驯化它们来照看小孩子。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人类的认知范围和想象力始终不过是九牛一毛。
登上二楼之后,顿时觉得山风凉意十足,耳朵里也灌满了呼啸的风声。
何寄裳触动了窗边的机关,哗啦一声,向东的整面墙壁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简简单单的木栏,全部古寨尽在俯瞰之下。这样一来,我们向外看一览无遗,自己也同样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之中,正犯了兵法上的大忌。
“别担心,在他们拿到想要的东西之前,是不会盲目向咱们下重手的。马帮的人粗鲁,但却绝不愚蠢,否则怎么对得起他们方家老祖宗的金字招牌?”
何寄裳双手扶在栏杆上,冷傲地昂着头,任由山风绕来绕去戏弄着她的长发。这一刻,她是个美丽而决绝的女人,给我的感觉好像随时都能为了某个人、某件事慷慨赴死。
“他们要什么?”飞月追问。
“碧血夜光蟾,据说有个印度来的科学家开了十亿美金的价格收购它,马帮的人很需要这笔钱,所以才会突然出手。当然,他们的战书里还提到一柄世界上最神奇的宝刀,就藏在我的小楼里,如果能顺便攫走,也是求之不得的意外之喜。”
何寄裳忽然冷笑起来,轻轻拢了拢头发,低声自语:“难道他们以为,五毒教的人马都是白痴饭桶吗?为十亿美金送命,为什么世界上都是这种弱智的蠢男人?”
飞月也笑了,能够发现碧血夜光蟾的踪迹,我们的行动已经成功了一半。
楼顶响起了奇异的“沙沙”声,从南向北,不急不慢,极富节奏地响着。
何寄裳眼睛里有了光,轻轻打了声呼哨,有个黑沉沉的蛇头刷的一声从屋檐上垂了下来,吞吐不定的红色蛇芯发出“咝咝、咝咝”的怪响。
飞月迅速后跃,捉住了我的肩膀,惊惧之色溢于言表。
那条巨蟒的体积实在是太庞大了,犹如一只巨大的水桶出现在视线里,两只碧色的蛇眼死气沉沉地盯着飞月。
“护寨神,他们是自己人,你去吧。”何寄裳轻妙地伸出左手,在蛇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