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踏青的惬意;然而冬季前来,却只感觉得到阵阵寒风冷冽与萧瑟凄凉。
这座坟对着下方的台北盆地,将山下红尘一览无遗。
张宏谕蹲在墓碑前,看着墓碑上精神奕奕的黑白照片。
那双眼睛大而有神,直直望着前方,没有半丝迟疑。照片中的人带着一股英气,他却知道她柔情似水的一面。
他们曾是最有默契的一对搭档,说是出生人死的情感也不为过,彼此相知相惜,而后相恋,并决定携手一生。
他以为他们会携手到老,直到死亡才能分隔他们但死亡却来得太早。
她的死讯在灰色的冬季传来,消息比那天抵达的寒流更冷,甚至直透心底。
他曾以为这辈子不会再有女人如她一般令他动心,即使有也该是很久很久以后久到他淡忘了她的容颜时。
“好久没来看你了,这时候来不知道你听不听得到。”荣哥就站在张宏谕身后,嘴里叼着一根烟却没有点燃。
张宏谕把墓地整理干净之后,便一直维持着现在的姿势,看着墓碑上的遗照一动也不动。
“你的忌日我没来,不过那是因为荣哥很忙啊,现在我跟阿宏一起来看你,应该还来得及吧?”荣哥缓缓道“看,我还记得你讨厌烟味,所以没点着,晚上千万不要来找我,荣哥的心脏没有阿宏好。”
张宏谕伸手抚过冰冷的石碑。
“荣哥。”
“什么事?要走了?”这山上真是冷死人了,实在折腾他这老人家啊!
“不是。”张宏谕没回头, “她死后的事你都知道了,可是有一件事我没告诉过你。”
“什么?”荣哥挑起眉问,很意外竟然还有他不知道的事。
那时的阿宏像具空壳子,日常生活几乎都是他帮着打理,才没让他游魂似的走去撞车,或是饿死在家。
“我的订婚戒指不见了。”
“你怎么没说?”
其实他更意外的是,当时的宏谕竟然没跑去自杀,连惟一可供纪念的戒指都丢了,他还撑得下去没发疯似的找回来?
“我不想承认”
那场空难,尸块及物品散落整个坠落地点,连尸体都找不到一块完整的,何况是一枚小小的戒指,即使完整留下,或许也让搜救人员收下了。一对订婚戒指,结果只剩他手上的一只男戒形单影只,找不到与它成对的另一半
他当时真的很恨!
“我以为依你的个性会把警局或家里翻过来都要找到戒指才对。”
张宏谕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握在手心里“我当初是快把家里翻过来了。”
“这么肯定留在家里?”
“我以为留在灵堂了,如果没有,我也打算来墓地翻他一遍。”
如今说来轻描淡写,荣哥却听得心里发毛。
“结果呢?”是什么事情阻止了他?
张宏谕顿了下“我在床头看到她的女戒。”
“原来她没带走。”
有替代品,难怪。
他摇摇头“我确定她有戴在手上。”
这是灵异事件吗!荣哥不知道,可是有件事一定要问“她有没有说什么?”
难不成她是要告诉阿宏,不准再娶呃,是不准再交女朋友?不会吧?她该不是那样自私的女人才是,还是人死了个性会变?
“她”张宏谕怔怔地望着那张黑白照片, “我到现在还在怀疑这是不是一场梦,但是我的男戒确实不见了,而回来的却是她的女戒。”
本来会成为妻舅的人说,这是她对他的告别,是他们缘分已尽。
“我梦到感觉到她跟我说拜拜。”
望着冰冷的坟墓,荣哥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却分不清楚是因为天寒,抑或是这件事给他的感觉。做他们这行的,宁可信其有,相信死者有灵,但是他个人倒是很少遇到。
张宏谕站起身“我一直很内疚,总觉得她才刚去世我竟然就急着想跟她说拜拜,想找个女人填补空虚,却又不想承受那种背叛的感觉,才创造了个幻觉,让自己的良心不会那么不安。”
荣哥听得慢慢睁大了眼,原来这就是他这几年对女人消极的原因?
握紧手心里的东西,张宏谕露出—个释然的笑容,走到坟边用手挖了个小洞。
“你要干吗?”荣哥好奇的问。
“还给她,告诉她,我已经没事了。”他将手心里的小玩意埋进小洞里。
荣哥不想问清楚,只是挪撤的道:“这句话一等就三年,她一定等得不耐烦了。”
“是啊!”他起身。
让她一等就是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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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做什么?
卢仁爱皱眉看着张宏谕和荣哥站在一座墓前。
她找到前任情敌呃,这么说好像不太对,如果她还在,他们就不是情敌了。
反正她找到了张宏谕旧爱的墓地,却不敢上前去。
整片墓地静得像座鬼城——这本来就是鬼城,总之这种气氛真令人发毛。
张宏谕到底是来干吗的?报告他没变心?
浓眉拧在一起,越想越不安,卢仁爱看着他和荣哥叽叽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想知道又不敢知道,最后烦躁地掏出手机拨给他。
寂静的墓园响起突兀的手机铃声,在清冽的空气里迥荡着。
张宏谕熟悉的声音随着铃声停止而传人她耳中“喂?”
“张宏谕”
“小爱?为什么这么小声?”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正常到就像他现在不是在旧情人的坟前接到预定的新情人的电话。
“你你现在在那边干吗?”
他有些意外“你知道我在哪里?”
“雅玲告诉我的喂,你跟你跟她说了什么?”这么问好像很奇怪,可是要他在他旧情人面前给她一个交代也很奇怪。
最好他快下山,就皆大欢喜了。
“你想知道?”
“废话。”明知故问。
“你很在意?”
她不悦地眯起眼“张宏谕,你在耍我啊?”
张宏谕的笑声隐约传来,不是在电话里,而是在这山中,感觉真是奇特。
“我问你,如果你比我早死,你希望我做什么事来纪念你?”他止住笑声,低声问,
“你问这干吗?诡异的家伙!”她骂道“如果我说终身不娶,你是不是就打算跟我说抱歉还是朋友?靠!那我的初吻怎么办?你要怎么赔我?”
“哈哈哈”“笑什么笑?”她超不爽的,背过身去瞪着山景,非常想变身成酷斯拉一脚踩扁下面的台北盆地发泄怒气。“我要去去你前未婚妻坟前钉稻草人,说你对我始乱终弃,叫她教训你!”
“你还没跟我说答案,快说。”他催促着。
“我不要讲。”就算她真的这么想,可是现在这么讲都觉得假假的,他会不会以为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你说出答案,我就告诉你我的答案。”
“真的?”
“真的。”
“是不是我喜欢听的?”她开心地问。
“犯规。”张宏谕也没那么简单的让她蒙混过关“说吧!”
她扁起嘴,怎么有种他越来越难唬弄的感觉?
“要是我当然不爽你抛弃我另结新欢,可是我是死人嘛,只要你不要带那女人到我墓前耀武扬威,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
“是啊。”她应了声“换你了,当我男朋友吧!”
张宏谕带着笑意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好。”
“好?!”畦!果然这天籁似的效果听起来多美好,就像他的人就在她身边似的清晰真实,连荣哥那贱贱的笑声都很清楚。“真的好?!”
“难道我是会说这种话耍你的人?”
卢仁爱终于发觉不对劲,猛地转身,只见张宏谕和荣哥就站在她身后,脸上大大的笑容刺眼极了。
她立刻拉下脸来,可是不到三秒钟就控制不住颜面神经,唇角往上扬。
“算啦!”她跳过土堆抱住他“所以你是来跟她道歉说你变心了?”
“不是。”张宏谕扶她站好“荣哥在笑了。”
“哼!就不信他跟他老婆没做过这种事。”她瞪了一眼吃吃笑的荣哥,视线又回到张宏谕身上。“那你来干吗?”
“说一句早该说的话。”他揽着她开始往山下走。
“什么话?”
“小爱,女人太哕嗦会被讨厌喔!”荣哥笑着“真不知道阿宏喜欢你哪里?”
“当然是全部。”她很有自信的回答。“个性好、功夫好、外表好,你有哪里不满?”
“哈!”荣哥这一声耻笑效果十足, “有自信是好事。”
“张宏谕,你不会帮我说话啊?”
张宏谕但笑不语,随他们两个去斗个高兴。
他喜欢小爱哪里?与其问他这个问题,他倒比较好奇小爱喜欢他哪里?
没有人能正确回答吧!或许正如小爱所说,他就是喜欢她的全部,喜欢她旺盛的生命力,硬生生闯入他的生命中,要求他在乎,
她们两个女人是不同的,却都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份。
“嘿嘿,至少我有一件事是其他普通女人做不到的。”卢仁爱忽然得意的说。
“什么事?”这会连张宏谕都觉得好奇了。
她瞒了他一眼,清了清喉咙,刻意压低噪音制造沙哑性感的效果道: “就是宏谕寂寞的时候不用打 0204,我永远等着他!”
这大概是那个废弟所做的惟一好事了。
那一个月的工资算什么?她领到了比工资更好的东西啊!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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