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家别墅。
“少爷回来了。”门推开时,管家例行地通报到。
尹洛威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平常他是不会这么晚回家的,一般他连社团活动都不会参加,所以刚一进家门就听到母亲置疑的声音。
“今天有点晚呢。”
尹母从楼上走下来,笑着打量疲惫的儿子。
“我在学校复习功课。”尹洛威沉了口气,脱下牛仔服。知道母亲又在怀疑他了,他也懒得详细解释。感觉月度测试应该近了,因为通常而言月考的时间都定在文艺汇演之前,他只有用结果来证明。为了这关键的一战,这些天他不但没有迟到和早退,还每天都埋头课本里,就差长毛了。
尹母盯着在沙发上揉太阳穴的儿子,果然一脸匪夷所思,贪玩惯了的洛威这两天晚回家的原因居然是因为他在学校复习功课?
尹洛威随便刨了两口饭就拎着书包上楼了,尹母注意到,他这些天的书包分量倒是比以前重了不少。
在楼梯上,尹洛威忽然停下脚步:“妈。”他迟疑着张口。
楼下看电视的贵妇人抬起头来:“什么?”
“你之前说过的话,还算数吧?”
“当然。”尹母肯定地笑道。
母亲永远如一的微笑表情让尹洛威觉得怪怪的,有点可怕,但他又说不出来究竟哪里不对,只有点了下头,径直上了楼。
一口气做练习到晚上12点,他终于累得一头栽倒在床上。
这天晚上,他在梦中见到了不可思议的光景。发现自己置身在无穷的宇宙中,远方有一团金黄色的星云在加速向他靠近,当星云旋转着飞越他的头顶,他终于看清其中无穷无数的分式、真理、图形
这团由数理化公式组成的庞大星云使得睡梦中的尹洛威满足地舒开眉毛。
他知道,他总算修成正果了
翌日早晨,东林学院没有平常的乌烟瘴气,显得格外安静。但是迟到大王北冥翔并没有觉察到任何异常,迟到半小时的他依旧以轻快的步伐走到教室门口,停下来。
“哈?怎么回事?”他反手提着背包倚在门口,眼光好笑地绕着教室兜转了一周。整间教室的学生齐齐抬起眼,在接触到大家郁闷惨痛的目光时,北冥翔才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教室的课桌全体倒转,座位全部打乱,所有人焦头烂额地伏案写写写。他记得只有在进行一种活动的时候,才会呈现如此奇怪的变化。
“该死!”是月考!为什么君舞什么都没跟他们说?还是只有他一个人听漏了不成?不对,君舞那混蛋绝对没提这件事,否则班上的人不会露出这么沉重的表情。
正咒骂着,身后的衣服被人提起来。主任的声音处在爆发边缘:“来得真早啊,北冥翔同学。”
“喂,你来我们教室干什么?”北冥翔回头瞪着胖胖的主任。
主任冷冷一笑:“我吗?我来监考。”
北冥翔精神恍惚:“不可能”他抱着的最后一线作弊希望也变得渺茫,老天怎么能这么赶尽杀绝?
“来来来,北冥翔同学,让我给你介绍下你的座位。”主任倒是热情地领北冥翔来到教室后空着的一个位置前“先介绍一下接下来几场考试将和你共同作战的战友。”主任摊出手,为身边目瞪口呆的俊俏少年一一介绍道“首先是,关夜佳同学——”
右边,莱西熟睡ing。
“接着是卫强同学——”
“啪”左边,卫强绞着眉头清脆地咬断笔杆。
“你的后面,雷俊希同学——”
大头豪气干云地涂下一串bbacdcccd
“再来是你前面这位,呵呵,这一位绝对有来头。”主任响当当地道:“你们的偶像,司徒御影同学——”
很自然的,北冥翔看到一张空空的座位。
主任拍拍他的肩膀,指着他的位置:
“至于你的座位,我为它取名叫‘绝望的中心’”
在北冥翔的记忆中,主任还是头一次笑得如此舒心。
在这样的环境中,北冥翔完全无助了。虽然平时对学习他是吊儿郎当惯了,但是考试却不敢马虎,除了自己必须得在前一晚上做好的工夫,还得提前打通人事等种种关节。一番努力之下,拿回家的成绩才能入得了姐的法眼。
但是这一次,拜可恶的君舞所赐,他完全没有一点准备!他越想越痛心,更难以想象老姐拿到他年级倒数五名(也许更惨)的成绩时会有的状况。而照目前的情况发展下去,年级倒数五名将不是梦。
四周全是和他一样的二百五,他急得满额是汗的时候,右前方隐秘地扔过来一团小纸条。
扔纸团的是尹洛威,北冥翔老练地悄悄拆开,看到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答案,结尾处附着很没自信的一句:抄不抄随便你。
抄!我当然抄!北冥翔狠狠咬牙。这个时候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就算尹洛威属于泥菩萨过江那类,有他的答案也总比他自己全部乱写一气的好。这类考试,尹洛威靠自己的发挥好歹也都是濒临及格的。
考试结束后,北冥翔紧张地问尹洛威:“喂喂,你估计有多少?”
尹洛威趴在桌子上,疲倦地半闭着眼:“比你想象的多。”
北冥翔难得没有吱声,待尹洛威纳闷地睁开眼,却看到活蹦乱跳的北冥翔一反常态安静地坐在他身边。他眨了下眼,问:“怎么了?”
北冥翔把手放在尹洛威肩上,正儿八经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即使结果很糟糕我也不会怪你。”
尹洛威趴在桌上,盯着孩子气的北冥翔,笑了笑,转过头又疲惫地阖上了眼。
文艺汇演渐渐逼近,走秀也练习得越来越有模有样。与此同时,期中考试的成绩也很快出来了。北冥翔怀着忐忑的心情领回自己的成绩单,结果却令他大跌眼镜。
北冥翔回到家,厨房里传来呛人的油烟,一股刺激的辣椒味汹涌而来,他被辣得几乎熏出眼泪。屋子不大,玄关正对着客厅中央的灵位,墙上方贴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随着一串懒洋洋的拖鞋声,暴走女北冥净绑着一条“杀无赦”的围腰,扛着一把特大号锅铲走出来,朝弟弟面无表情地摊开手:“拿来。”
北冥翔从包里慢条斯理地摸出成绩单,被北冥净一把抓过来。暴走女顺着各科成绩扫视下来,北冥翔在一旁撇着嘴,眼睛一刻不敢怠慢地留意着老姐的动静。
良久,北冥净抬起眼来。
北冥翔正要替自己骄人的成绩邀功两句。他老姐忽然扬起成绩单,厉声道:“老实交代!都抄的谁的?!”
“没有啊都是我自己做的”北冥翔连忙辩解,激动得差点咬到舌头。嘴上虽这么说,其实已经被老姐肃杀的眼神盯得一阵心虚。
熟悉弟弟本性的北冥净一看便知这小子在撒谎:“北冥翔!你给我到那边跪下!”手笔直地指向大堂正中央的灵位。
北冥翔忍不住弱弱地抗议:“不要每次都这样嘛”
“哈?你说什么?”北冥净眉峰一挑。竟敢跟她讨价还价?
“我我是说,”北冥翔没骨气地赔笑“不要经常麻烦爸妈他们嘛”
北冥净朝他步步逼近:“那就给我老实交代。”
北冥翔见隐瞒不过,只好供出尹洛威的名字。见老姐立刻摆出清理门户的姿态,他倏地往门边闪,连声喊:“喂喂!姐,你先听我说完”
“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那个,其实,姐,你仔细再想想,这成绩也可以说是我考出来的嘛你看,那个、我跟洛威是不分彼此的兄弟,我的是他的,他的也是我的,他考这个成绩,就跟我考一个道理”
“很好。”北冥净开始活动拳脚“那你就让你的好兄弟来替你挨揍吧。”
一顿暴打,在所难免。
与此同时,尹洛威也把成绩带回家中。
尹母看完他的成绩单,只是满意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你能办到。”她把单子放在茶几上,吩咐管家端水果上来,别的什么也没说。
水果上来,尹母亲切地招呼尹洛威坐下休息,然而尹洛威只是静静地站着,犹豫片刻,他对母亲说:“妈,这个周末的车赛”
“你就把那个忘了吧。”没想到尹母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他。
尹洛威惊异:“可是,你不是答应我了?”只要这次期中考试进步十名就会让他继续比赛。
“我那时只是说我会考虑,并没有答应你。”尹母平静地回答,抬起头来“而且你自己心里也清楚,这次的成绩是怎么得来的。如果还继续让你开赛车,你又会被打回原形。”
“不会!我已经在努力了!”
“你的努力是在你没有被分心的前提下。”尹母抬高声音提醒他。
尹洛威站在母亲面前,面对态度坚决的母亲,只能强忍着不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原来一切都是骗局,说什么只要他在学校好好表现,成绩进步,就不会干涉他和他的机车,大人的话果然都是不可信的!
“洛威,”尹母起身,抬头打量自己的儿子,语重心长“你父亲过世得早,我又只有你一个儿子,你是注定要继承家族的企业的。飚车那么危险,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况且在你现在的年龄,没有什么比学业重要。”她伸手去抚洛威的脸庞,却被避开。
尹洛威厌恶地扫她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出。
夜色降临。萧瞳走在路上,满眼都是热闹的街市夜景。从公寓出来,再穿过三个街区,便到了本市最繁华的夜街。长约几百米的开阔步行道上人头攒动,在这里,无论是大小店面、茶楼餐厅,或者夜总会,格调都是一流的,吸引了大批有钱人士和时髦青年夜夜留恋往返。休息日里更是熙熙攘攘,上班族和中学生举街可见,车辆根本无法畅行。
主大街左右连接着四五条分街,这些支路一般较为安静,或者说热闹但不嘈杂,但夜街里被认为最高档最有品位的娱乐场所恰恰位于这些分街。
萧瞳在第一条分岔路拐弯,沿街来到一间茶座前“君阁”两个闪着白光的字在众多五彩斑斓的霓虹中并不惹眼,但茶座里却宾客满座。
他站在楼下抬头打量了片刻,走上二楼。推门进了茶座,夜晚的喧闹声立即就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柔和如水的钢琴声,其间夹杂着客人的盈盈谈笑和侍应生轻言细语的询问。
萧瞳顺着音乐声望去,一个身穿白裙的年轻女子坐在黑色三角钢琴前,正弹着一首韩剧里的插曲,手法不太熟练,但专心致志的身影让他一阵眼熟,直到女子的侧脸从长发后完全露出来,他才察觉自己认错了人。
“瞳?”一道女声从旁边传来,带点诧异。
萧瞳转过头,身穿蓝色旗袍的女子朝他迎面而来,她身材纤长高挑,黑发及背,脸上画着淡淡的妆,在明亮的白光下,面貌看上去非常年轻。第一眼见到她的人,绝对猜不出她下个月就要满三十八岁。
“你怎么来了?”女子喜悦地说,目光禁不住仔细端详眼前的俊雅少年。
“需要你的签字。”萧瞳笑着从衬衫口袋里拿出成绩单。
女子的神色略有难堪,她接过萧瞳递上的单子,本想走到吧台拿一只笔来,不知怎么又作罢,转头对萧瞳说:“笔我放在里面了。”她示意茶座尽头那扇门。
萧瞳没有拒绝,跟随她走进经理室。
女子坐在桌前,低头看着那张证明她的儿子优秀得无可挑剔的成绩单,她想说点什么,那些家长对孩子常说的鼓励的话,却蓦然发现自己居然想不起该说什么。每次都是第一,她的萧瞳从来没有拿过第一以外的名次。每一次她拿到他的成绩单,结果都是毫无变数的第一。她本该觉得骄傲才是,可是面对一次又一次的第一,她反而觉得尴尬。甚至希望,哪怕只是一次也好,他没能考到第一,那样,她就可以像一个母亲一样安慰他:“没关系,下次努力就好。”
但是他都不给她那样的机会。
“怎么了?”萧瞳凝视她,不解她为何拿着他的成绩一看再看。是有什么地方不满意?
“没什么。”萧母苦笑“只是,你真的好优秀,我很为你骄傲。”
萧瞳看着她,没什么表情。果然,这样的话对他而言是不痛不痒,过耳就罢的。
她想起她还欠他一个签名,提起笔,在成绩单末尾写上例行的一行字和自己的名字。
萧瞳注视她伏案的姿势,她用左手写字,捉笔的动作细看仍显得生硬,她的右手戴着黑色的手套,大半都隐藏在长长的衣袖下。
签字的同时还要写下家长意见。她写字的速度快不起来,因为她不是天生的左撇子,萧瞳虽然不想在这里久待,还是耐心地等待她,并不催促,不然对她未免太残忍。
对于一个右手有残疾的人
钢琴声从门缝中泻入,萧瞳望着桌对面低着头的母亲,静静地出了神。
大约两年前,她还可以用右手写字,她的字娟秀工整,略略有些向右倾,远远看去,一排一排整齐流利。那个时候,她经营着一家不小的夜总会。而在那之前,当他还更小更小的时候,她只是某家夜总会里一名普通的服务生,不过她有着姣好的容貌,还有一双会弹钢琴的手,逐渐地就显得与众不同起来,被夜总会的老板和客人青睐。他那时还小,是不被允许进入妈妈工作的场所的。在他印象之中的母亲,只是每天夜里忙碌,但一有空就会陪在他身边,教他弹那架老旧风琴的美丽女子。就这样母亲很卖力地工作,后来也就顺理成章地有了自己的夜总会,并且越办越好。
出入夜总会的人总是形形色色,不乏有钱有势之人,自然也少不了三教九流。他被送往最好的音乐学校就读的时候,母亲就日夜周旋于那些人中间。对于夜总会的事情,他从电视上电影里多少也知道一些,只是那个时候他的头脑里还抱有太多美好的想法,那个时候他身边有安宁和余音,母亲所在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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