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夏景昀看着熟睡的德妃,缓缓起身,打算穿衣朝外走去。
身后忽然贴上了一片温香暖玉,夏景昀还没有所行动,就听见德妃的言语,“别动,让我再抱一会,将这个感觉在记忆中镌刻得更清晰一些。”
夏景昀闻言心头一叹,知道了德妃的选择,也明白了先前为什么在那一刹那,她会主动。
“对不起。我太自私了。”
这句话,从德妃的嘴里说出,让夏景昀更觉得惭愧。
这世间的诸多事情,往往就是这般,荒唐又无理,因为没有人可以冷冰冰得如同机器,总会有些理智之外的情感或是本能迸发,而这些东西,也正是世事迷人的所在。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
夏景昀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这时候跟女人说善后的困难,就显得更加不合适了。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德妃慢慢帮夏景昀穿好衣衫,又给自己穿上,恢复了平静,“你去陪陪秀云吧,明日我们一起好生商议。”
夏景昀欲言又止,德妃温柔地笑了笑,伸手抚了抚他的脸,“我没事,在宫中,早已习惯了一个人。”
夏景昀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空荡的房间中,德妃抱着膝盖坐着,下巴放在膝头,怔怔出神。
半夜荒唐在现实中的证明,只剩下身下的褥子,和空气中的气味,但却注定会在她的余生中,被反复回想。
一向遵礼守节的她,拉着一向光明磊落的他,做了一件一点都不合礼节,也不光明磊落的事。
但她一点都不后悔,她也是人,在这最脆弱的时候,见到了那个愿意为她身临险境的男人,让她心头那恨不相逢未嫁时的痛苦又清晰得痛了起来。
十六岁入宫,没有出生背景的她,先在宫中谨小慎微又胆战心惊地待了三年,直到在某一天,她抓住了机会。
才人、美人、婕妤、昭仪.
一步一步,诞下皇子,最终走上贵妃之位,她的心中,没有喜悦,有的只是一天比一天更多的担忧,和愈发谨慎,如履薄冰的小心。
原本那份还曾经萌生过的爱,在认清了陛下的真面目之后,彻底死去。
她以为,她这一生,就只能这样了。
但是,她遇见了夏景昀。
而后,一桩桩,一件件,情愫在压抑下,依旧顽强滋长。
而她本以为,自己能够永远压下这些。
但随着这一场落难,在那些看似穷途末路的关头,她想开了许多。
那些想法,那些意料之外的情感激烈地冲动,在这件暗无天日四下无人的房中放大,让她在那一瞬间,做出了从未设想过的大胆选择。
她真的很想与他就此双宿双飞,但她知道,那不可能。
不说他那些天造地设的天成佳偶,不说他背负的那些期望。
只说如果她退了,夏景昀的满腔抱负,那经世济民的宏愿,就失去了保障和支撑;
但如果她留下,以先帝嫔妃、皇子生母、未来可能的太后之身份,她的余生就又将重归孤寂。
她没有大胆到认为那个时候的她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无视礼法和天下人论。
她做出了选择,即使那个选择很痛,即使那个选择是牺牲自己。
即使这才刚刚是温存过后。
但这就是她,就是那个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在后宫中厮杀出一条血路的超品皇贵妃。
如果真的说要后悔,现在的她,开始担心起了夏景昀。
担心这件事情如果暴露,会不会给他带去不好的影响。
更担心他会因为这譬如朝露的故事,影响到了心境的平稳,继而产生一些意料之外的想法。
希望自己刚才的话,已经说得足够清楚。
她低着头,任由遗憾的泪水无声地落着。
“我把情况跟阿姊说清楚了。”
在宅院之中,夏景昀看着冯秀云,“这些日子,你们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他听懂了德妃的话,此刻激情退却,有几分后悔,也有几分难过,但嘴上自然不可能透露分毫。
冯秀云看着他,轻轻笑着道:“没有,当日逃出来之后,吕先生带着我们换了好几个地方,最后落脚在此处。我们几乎不知道什么外界的变化,那些事情都是苏先生和吕先生在操持。”
夏景昀点了点头,“这些日子,太子他们也潇洒够了,该是我们反击的时候了。你就陪着阿姊,好好等着。”
冯秀云嗯了一声,忽然轻声道:“娘娘这些年其实挺苦的。”
夏景昀诧异扭头,冯秀云却摆了摆手,“没什么,时候不早了,先歇着吧,明日跟苏先生和吕先生见面,你们还有大事要商量。”
——
【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宇,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朕缵膺鸿绪、仰惟祖宗谟烈昭垂,付托至重。承祧衍庆、端在元良。
临江王泰,先帝第八子,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兹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
于太初元年六月十六日、授其以册宝。立为皇太弟,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翌日,一封诏书,如惊雷一般,炸响了整个京师。
丞相万文弼站在府中,望着窗外,沉吟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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