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众人最不想去的地方,位于东城一条巷子里的黑冰台衙门,可能会毫无争议地拿下绝大多数的票数。
这个在众人眼中如魔窟地狱一般,等闲无人靠近的黑冰台衙门外,此刻正有一个人影飞马掠过,忽然将一个布包扔进了院墙之中。
黑冰台里的探子登时吓了一跳,但奔出门去,门外早没了人影。
将那个布包捡起,看了一眼,探子瞬间面色一变,拿着布包匆匆报了上去。
半个时辰后,黑冰台首座玄狐便拿着那个布包,快马冲向了皇宫。
皇宫,万宝楼的另一处偏殿之中,崇宁帝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一件件陈设,如数家珍地说着这一件件宝物的来源和典故,兴致颇高。
等说完了,他负手站在窗边,望着正在紧急施工的万宝楼主楼,开始盘算了起来。
“先前说还需要二十万两的缺口,此番石定忠之事,算是收入了六万两,哦不对,明面上那一万两需留给中枢,那就是五万两,还差着十五万两。不知道夏景昀那边多久能见着成果,朕希望在朕今岁的生日之前,能够瞧见这万宝楼彻底竣工的一日。”
大太监高益站在一旁,脸上是仿如万年不变的恭敬而谄媚的微笑,心里却在默默感慨着:
陛下富有四海,如今看来跟乡里那些紧巴巴过日子的穷汉也无甚区别,只不过人家是盘算几个铜板,他盘算的是几十万两银子而已。
崇宁帝自然不知道自己这个贴身太监心里的想法,还在感慨着,“五万两啊,说起来这石定忠虽然混蛋了些,但也算干了件好事,替朕分忧了。”
他扭头看着笑着附和的高益,“你会不会觉得朕太过轻饶他了?”
高益连忙道:“陛下圣明烛照,自有考量,老奴才识浅陋,岂能评判。”
“你这虽是奉承,但却意外说到点子上了。”
崇宁帝点了点头,“此番石定忠之事,想必朝野之间,许多人会说朕昏庸无德,竟然对石家如此宽容。”
高益连忙欠身,崇宁帝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惊慌,“此乃必然之事,你不必慌乱。但是这些人当一个嫉恶如仇的道德先生勉强尚可,但哪里懂如何治理一个国家。”
“国朝幅员辽阔,诸事繁杂,朕以一己之力治之,如何能行?必然要倚仗中枢和群臣之力。但臣子亦是人,是人他就免不了七情六欲,免不了徇私,若朕事事如那些道德先生所言,真将那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用起来,让这些千辛万苦爬上来的官员和最低贱的奴仆一般待遇,动辄得咎,稍有不慎就是身死族灭,谁还愿意来做这个官,谁还愿意来为朕出力?”
他忍不住想起了十几年前,与那两位的争吵,以及最终分道扬镳,甚至阴阳永隔的结局。
“管理天下有识之士,要以科举囚之,利禄诱之,天威镇之,令其如耕田之牛,在国朝事务上,散尽一生才学。在此之下,则要抓大放小,切勿斤斤计较,只要他能为朕所用,能于朕于国有益,便可容忍其小错。正所谓,不聋不瞎,当不了家,此乃民间俗语,却也是君王至理。”
“便如这石定忠,其人算是干才,在礼部这些年,也没出过什么差错,把礼部交给他朕是放心的。更何况,他在上表自辩之中,既能坦陈自己之错,又知表明自己之忠,还能想到朕之忧虑,主动提出为朕分忧,这等人朕不用,难不成要用那只知背诵书中圣贤言语的酸儒腐儒?”
高益听完,一脸做不得假的恍然和佩服,感慨道:“陛下之智谋似海,格局如渊,世人愚昧,不值一提。老奴虽对陛下之决断万分信服,但先前心中亦有几分疑惑,此刻听陛下一言,仿如拨云见日般豁然开朗!”
崇宁帝微微颔首,正准备离开,一个小黄门匆匆过来,“陛下,玄狐大人求见。”
崇宁帝微微一怔,“让他进来。”
很快,一身黑衣的玄狐就来到了崇宁帝面前。
“何事?”
“陛下,微臣今日偶然查到一本账册,稍一翻阅,便觉兹事体大,不得不立刻入宫请示陛下。”
说着他双手递上了那本账册,继续解释道:“微臣打开看了看,竟是近两年,广陵州向京中权贵行贿的账册,共计十四万两,其中最主要的对象为户部侍郎金友文,他一人独占了八成。广陵州物产丰饶,颇为富裕,但臣从黑冰台的记录中查到,最近几年,户部屡有给广陵州拨发赈灾银两的记录,数量还不少,臣怀疑这便是其中的交易。但为了不打草惊蛇,臣尚未到户部核实具体数额,但定不少于五十万两银子。”
崇宁帝闻言一愣,立刻翻开账册,面色陡然阴沉如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