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蜷坐在沙发上。回来好多天了,母亲一直都很忙碌,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她也懒得过问。
而母亲,居然也不问她,邵司机为什么好几天都不来?
真奇怪。
而最最奇怪的是,已经很久不曾来骚扰过的失眠,居然再度降临。
她失眠了。
家里没有飞鸟,没有老鼠,家里那么安静,而她,居然会失眠!
侧着耳朵,她可以听到窗外的风声,簌簌瑟瑟。隔着玻璃,听起来有些远,不若在山上,总是赤裸裸地从头顶掠过。
想到从头顶掠过的风,不由得又想起那些老鼠,成群结队,进入记忆,记忆里的东西总是美好的,如今,连老鼠,也值得留恋。
恍惚微笑了下。
只是几天呢,却似乎是几千几百几万个世纪以前,依稀有人问:“过去,究竟有什么值得你留恋?”
他大概料不到,当他也成为过去时,却是她最为留恋的记忆。
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门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她吓了一跳。
侧耳倾听,是林婶的一路小跑,然后门锁开启,大约是母亲回来了吧?
她转过头,看到母亲那一张怒气冲冲的脸。
“妈?”
倪太太看到她,显然吃了一惊,脸上的怒容未退,接下来的话语便显得过于强硬:“你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
倪太太皱了皱眉,打量着女儿那一张平静的脸,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
倪喃咬住下唇。
“你这孩子,就是心事太多,”倪太太疲惫地抹一把脸“如果没什么事就回房睡吧,别想太多。”
倪太太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往楼上走。
“妈。”倪喃忽然好想跟妈妈说一会儿话“你今天去哪了?”
可是,倪太太好累。
又要压新闻,又要对付难缠的记者,还要瞒着忧郁善良的女儿,她精力透支,只想休息。
胡乱挥了挥手,回到自己的房间。
“啪”的一声,关了房门。
倪喃怔怔地盯着楼梯口,总是这样被遗忘,想说的话总是要淹没在胸腔。
但,或许,有个人不是?
幽幽地叹了口气。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蓦地响了起来,她直觉地跳起来。这么晚了,是谁?会是谁呢?
手指颤抖地握住听筒。
里面是个男人的声音,口气很急,她屏住了呼吸“坏事了,那丫头居然选在这个时段在电视台直播,现在,所有记者都去了‘大富豪’,怎么办?”
电视直播?大富豪?
怎么回事?
“喂?倪夫人?倪夫人?”
倪喃“砰”的一声摔了电话,拿起遥控器一阵猛按,电视转到本地台。
画面定格。
那一瞬间,看到熟悉的容颜,她几乎是欣喜若狂的。
晴儿,是晴儿!
呵,她还是那么漂亮。
只是——
忍不住皱了皱眉。
那件黑色晚礼服,太暴露了吧?连小腿都遮不住,更何况,还有露出来的整片肩颈和臂膀,要想不引人遐思都难。
她开始觉得难过,觉得委屈,为沈楚。
然而,杜雁晴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着实让她愣住了。
“大家好,我是杜雁晴,感谢大家最近对我个人和我的家庭的不幸所给予的支持和关注,谢谢大家。同时,也代表我的丈夫,感谢大家对他的理解和同情。”
镜头转开,打到人群里,渐渐拉近,突显出一张苍白呆板的脸,低垂着眉眼,有些软弱,有些无奈。
倪喃的心尖锐地痛了一下。
哦,沈楚,沈楚,那般才气横溢的沈楚,那般善良无争的沈楚,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把自己陷入这样难堪的境地?
烦躁地踱了两步,又定住,瞪着电视屏幕,杜雁晴那娇柔的声音还在娓娓诉说:“我父亲,原本是音乐学院的教授,而我的丈夫,原本是父亲的得意弟子,七年前,他以自己的才华取得了去维也纳深造的机会,可是”
倪喃的脑子“嗡”地一响,乱成一锅粥。七年前,七年前,七年前,沈楚以自己的才华取得了去维也纳深造的机会。
可是可是
她听不清楚,晴儿的身影那么遥远,那么模糊,她的嘴巴在动,可是,她在说什么呢?
倪喃捂住耳朵,用力甩了甩头,呵,听见了。
晴儿在说:“可是,她仍然不甘心,七年之后,又来破坏我们的家庭。”
是谁?
谁不甘心?谁要破坏她的家庭?
于是,那个在学校里为她指路的小男孩被带了出来,男孩子怯怯地指着一张照片说:“就是这个姐姐,这个姐姐到学校里找过沈老师。”
于是,晴儿笑了,笑得好妩媚。
于是,照片被镜头放大了,照片里的人居然是她,是她自己。
怎么回事呢?
倪喃捧住脑袋。
她又觉得头痛了,跟七年前,和母亲大吵一场的那一次一模一样,痛得厉害。
可是,她不想再住一次疗养院了呀。
那么,求你不要再痛吧?求你了!
她捧住脑袋,跌坐进沙发里。
晴儿的面孔变得那么陌生,还有那一群热情高涨的人,啊?为什么没有她熟悉的人?
他们对着她的照片指指点点,说什么呢?
沈楚在哪里?为什么不站出来?
她想起从前,随便什么人在沈楚面前说她一个不是,他一定第一个跳起来维护她。
如今,记忆犹在,而记忆中的人呢?
那个人,去了哪里?
倪喃眼眶一红,但,她不能哭,不能哭。
她对自己说,她没做过她怎么能哭呢?她不能哭,不能只是站在这里,隔着屏幕,看着那张呆板无所措的容颜哭。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