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房,想了想还是决意安抚许氏几句:“嫣姐儿仔细盘算也不是我谢氏人,君仪身子自小就不利索,今年更是元气大伤,谢氏的几个长老想着还是给他娶一房妻冲喜,掐算一番竟算准我们这一支的女眷最同他相合,择来择去都是本族人实在不应通婚,正要作罢却看中了嫣姐儿,于是皆大欢喜成了好事。此事谢氏禀明圣上,圣上也允了,只需在族谱上改了嫣姐儿的姓就行。”
许氏身为谢府主母,自是知晓谢嫣身世。在她没嫁到谢府之前,谢老爷的原配还未病故,原配夫人生了一场大病再不能育女,便从娘家抱了个女孩养在膝下,这就是谢嫣。
谢嫣不是谢家之女却白白占了嫡长女的身份,处处给她许氏添堵,若没有谢嫣,自己的长女就是府里唯一的嫡长女,哪里还有谢嫣落脚的余地。
眼下谢嫣到了出阁的年纪,许氏费了一番力气才说动柳州一个死了原配的乡绅愿意娶她做填房,不想事情刚刚有了眉目却被谢氏本家横插一脚截了胡。
谢嫣因要说亲,才从原先的屋子搬到二进院里待嫁。谢辉对原配秦氏抱来的女儿尽管没什么感情,但商人重利,一则秦氏的母族同京城贵人还有亲缘干系,二则谢嫣是谢氏一族未来的主母,谢辉于情于理都要讨好她。
许氏为谢辉生下一女两子,三个孩子里她更为偏疼长女,长女喜欢的哪怕是星星月亮她也要摘下。
许氏在府里多番打压谢嫣,只要她闹得不过分,谢辉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她从谢嫣院子里撤了一半的丫鬟小厮,起初谢嫣还反抗过,但许氏变本加厉又减了她的月例,赏了她贴身丫鬟一顿板子,令她晨昏定省学做粗活,五年下来,这野种再不敢说个不字。
许氏看着谢辉渐渐消失在风雪里的背影,咬唇揪紧怀里的手炉子,带着乌泱泱一群丫鬟回了自己的院落。
长女谢语兰穿着缂丝牡丹花纹的对襟红袄坐在小榻上,领口处一圈雪白的兔毛,衬得肤色如玉,眸光莹莹。
谢语兰伸着小手撒娇:“兰兰要娘抱。”
许氏眼底的阴霾瞬间四散,宽了斗篷外袍,摘下钗环生怕硌疼了她,将谢语兰揽在膝头上,她柔声道:“今个可玩累了?”
谢语兰滴溜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打量许氏脸色:“她们说娘把那个野丫头嫁给个糟老头子,可是真的?”
许氏气得险些咬碎一口白牙,思量女儿在前又不愿露出分毫情绪,只挤出个笑:“她下个月就要出嫁,届时你就是府里唯一的嫡女。”
谢语兰放下心,抱住许氏保养得宜的细腰,脸颊靠在许氏胸口闭目养神:“定要把那野丫头踩在足下,我拿了她那么多东西,若她日后得势,定会不知好歹要将东西从我这里抢回去……”
怀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许氏让乳母把熟睡的长女带下去,独自翻看账簿慢慢计较。
许氏守到戌时,眼看灯烛快要燃尽,她迫不及待问印惜:“老爷怎的还未回来歇息?”
“回太太,老爷拨了几个陪嫁丫鬟给那位,眼下尚在那位的抱厦里叮嘱小厮差事。”
抱厦是主子吩咐下人琐事杂务的偏阁,谢嫣要嫁去京城本家,身份一时间水涨船高,谢辉也前所未有对她如此上心,许氏气不打一处来:“等她嫁走定要拆了抱厦!”
“太太莫要同她一般见识,不过是个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的养女,在京城那等地方定会被嫌弃嘲笑。奴婢送炭火时瞧了一眼,连小丫鬟打了她一巴掌都不敢惩治,能成什么气候?”印惜温声循循善诱,“她嫁给谢氏家主是高攀,别指望人家待她如何恭谨。”
许氏眼前豁然开朗,她怎么忘了,谢嫣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性子——在风起云涌的京城本家是万万活不下来的。
谢嫣出嫁那日,迎亲队伍蜿蜒柳州十里,柳州距京城太远,因此弃了大路改走小道,经过一处悬崖时,谢嫣所乘的马车突然有了异动,马匹发狂不止,嘶声四处冲撞,众人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疯马带着马车里的新娘子冲下悬崖。
谢语兰此刻蹲在谢府豢养的一只狼犬前,狼犬气息奄奄伏在地上,她摸摸狗惋惜地自言自语:“这玩意吃不死人,要是野丫头的马吃巴豆死了该有多好。”
然而自从成尧长大,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万水千山再不如往昔。
君尧不爱同他亲近,成尧却懂得讨他的欢心。君尧深居简出,不喜来往于勋贵之间,而成尧却明白他身为父亲的每一个心思。两者相比之下,他的心渐渐动摇。
君尧年少成名,更是得圣上亲口称颂,如此殊荣足以光宗耀祖,让他们太师府蓬荜生辉。
可是这一年里他对他实在是失望透顶,君尧不清不楚染上时疫,为了府里其余人,他不得不听从方氏的劝慰将他送去田庄。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