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顺水用黄绸套收起,漆了火漆交由军机处八百里加急发往大沽去了。
焦佑瀛陪着咸丰又批阅起奏折来,直到傍晚才出得烟波致爽殿。一路走来,焦祐瀛总是在想咸丰为何会突发奇想要立传位诏书,到了下榻之所还没坐稳,随从急报说怡亲王载垣相邀饮宴。
焦佑瀛心头惴惴的来到载垣下榻的府上,宴席之间杜翰、匡源等人都在,更有郑亲王端华、景寿等宗室大臣赫然在座,焦佑瀛陪添末座。席间众人在杜翰引领下。频频向怡亲王载垣、端华两位王爷敬酒。焦佑瀛略略松了口气,看来只是寻常饮宴,并非是怡亲王想打探什么。
宴席散了之后,载垣、端华又招呼众人到府内花园的戏台观戏,此处乃是怡亲王在承德的私宅,倒也什么都有。焦佑瀛放下心来,跟着杜翰、匡源两人一边闲聊,一边步入花园戏台。在杜翰身边寻了个位置坐下,焦佑瀛一看戏牌,却是京城中有名的戏班子华云社。焦佑瀛倒是挺喜欢戏班中唱花旦的那名戏子小生,一看是华云社的戏码。更加宽坐下来等着开场。
王府的丫鬟送上香茗、汗巾、五香瓜子等物,杜翰喝了口茶赞叹道:“这是上好的普洱茶啊,桂樵兄,你也尝尝。”桂樵乃是焦佑瀛表字。他笑着微微颔首,抿了一口。果然是一股清凉直冲脑门。也赞了一声道:“有道是夏喝龙井,冬品普洱,眼瞅着这秋末冬出的,喝这普洱最好,鸿举果然是茶道圣手。”杜翰表字鸿举,平日里最喜茶道。常常以茶道会友,听了焦佑瀛的夸奖,不经面露得色。
另一边匡源也尝了一口点点说道:“的确是茶中圣品,也是托了两位王爷的福。才能喝道这贡茶的。”
杜翰说道:“本如贤弟清廉惯了,你那句世人多白眼,吾独上青云,可是励志佳句啊。”
匡源表字本如,听了杜翰的赞誉,脸上微微一红,轻叹一声道:“京城就是个大油锅,清水在里面存不了。”杜翰和焦佑瀛对望一眼,杜涵轻声说道:“本如慎言,前些日子肃中堂铁面无私,整饬吏治是我等有目共睹的,我辈正该好好做一番事业,匡扶江山社稷才是。两位王爷乃是宗室重臣,得些贡茶赏赐用来宴客无可厚非,不必计较太多。”匡源苦笑道:“计较的话我也不会在这里出现了,水至清则无鱼,自古皆然啊。”
说话间载垣跟着端华到来,两人身后跟了一人,众人一看却是肃顺!
载垣见众人有些惊愕的模样晒然一笑说道:“今儿本王已经向圣上请旨,准许肃老六到承德伴驾,京城那边也没什么大事,老六思念皇上所以早到了些,大家不必惊奇。”
众人都是无语,肃顺定是提早到了,随后才请得旨意,说大了这是不奉诏出京,也有欺君之嫌啊。但肃顺有载垣、端华、景寿等人撑腰,前面整饬户部大案又余威犹在,谁敢多说一句?当下众人都是赔笑起来,也没多言一句,但心内都觉得肃顺也太过骄横跋扈了。
端华邀着载垣坐在首位上,肃顺坐在两人左首边,坐定后,肃顺回头看了看焦佑瀛笑道:“桂樵不是最喜欢这华云社的戏码么?坐在后面怎生瞧得清楚?来到这来坐。”说着指了指自己旁边的空位。焦佑瀛有些受宠若惊,告了声谢,坐上前来。
主人位坐定,戏码开始,上演的却是一幕霸王别姬的戏码来,焦佑瀛最喜欢的花旦饰演的虞姬不论唱功、身段,果然俱是上佳,一段京戏唱来,博得彩声连连。
肃顺看着看着忽然低声冲着焦佑瀛说道:“今儿伴驾,皇上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举?或者说可有什么新鲜的旨意?”
焦佑瀛心中巨震,但面上仍是恭敬的答道:“回中堂,今日诏谕颇多,不甚记得,发往大沽的诏谕多是明旨,邸报上多有抄录,未曾有什么其他旨意。”
肃顺微微一笑,笑得甚是阴寒,让焦佑瀛有些不寒而栗,想起肃顺对付那些不听话的朝臣,焦佑瀛只觉得背脊有些寒凉,只听肃顺低声说道:“皇上的圣意,我也能猜到一二,有时关系重大,圣意说了不能透露,便是不能透露。我也不为难你,个中情由本堂部也猜到一二,只想询证一番,若是说对了,桂樵大可不做声,要是不对,桂樵也不必说出来,摇摇头即可。”
焦佑瀛只觉得自己背上湿漉漉的汗水直冒,但看肃顺诡秘的笑容,只得嗯了一声。肃顺收起笑容,低声在他耳边说道:“皇上是否打算写下传位诏书?”
焦佑瀛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也不敢摇头,僵持半晌后只是微微颔首。肃顺一笑接着问道:“最后还是没写?”焦佑瀛缓缓闭目点头不语。肃顺低声道:“我也就是随口问问,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不会告诉别人,桂樵大可宽心,咱们这说这散。”
一出霸王别姬演完,焦佑瀛一直神情恍惚,就连最喜欢的花旦唱曲也是听不进去,一折戏完匆匆告辞而去。肃顺亲自送到门口,看着焦佑瀛上轿,在轿边笑着低声说道:“桂樵,自古朝堂权秉之争,不可松懈半分,能者,动于九天之上,弱者,择良木而栖。外人早已看带桂樵为我郑亲王府之人,自古党争皆避免不了,既然避不了,桂樵何不随我等以拳拳之心报国?依然可以上报国家,下抚黎民。否则权秉旁落,一番才华抱负又如何能得伸展?言尽于此,桂樵才华横溢自然会明白个中轻重的。明儿早朝见。”肃顺说完之后,微微颔首,目送目光呆滞的焦佑瀛上了轿子远去,嘴角浮起一丝阴恻恻的笑容,负手返回府内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