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李寿蓉说起这些来,惧意渐去,说话倒也不再发颤,还文邹邹的描述起景致来。
萧云贵微微一笑,看来这李寿蓉倒是个诚实君子,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看得出来他倒是挺喜欢八卦的,当下命人给他搬了张杌子,让他坐下说话,跟着又问道:“那左宗棠家中都有何人?”
李寿蓉谢了座,整理了一会儿仪容端坐后答道:“季高兄家世却有些可怜的,自季高兄的曾祖父开始,左家三代教书为生,靠祖宗留下的田产租种过活,其父左公讳观澜,也是湘阴有名的教书先生。家中本有兄长二人,长兄左宗棫,次兄左宗植,季高兄为家中三子。那一年,季高兄的长兄病逝,左母因此郁郁寡欢,不数年也辞世。过了几年,左公观澜也病逝,季高兄双亲已经不在人世。”
萧云贵轻叹一声道:“原来他也是早年父母双亡,那他二哥呢?”
李寿蓉答道:“季高兄二哥左宗植才情颇高,那年乡试得解元,但其后也是屡试不第。咸丰元年受命入京,选授内阁中书。如今长……太平起兵,因悬念家室,于今年夏开缺回家,从此绝意仕进,现出任衡阳石鼓书院讲席,并未做官了。”
萧云贵唔了一声道:“家中没人在朝中做官便好办了。”跟着又问道:“那左宗棠的夫人呢?”
李寿蓉面露艳羡之色道:“说起季高兄的这门亲事来,的确是羡煞旁人,季高兄的夫人不但知书达理、性情贤淑而且容貌端庄,更难得的是夫人娘家家道殷实,乃是湘潭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季高兄能入赘周家的确是祖荫庇佑了。”
说到这里萧云贵轻轻咦了一声,左宗棠是入赘的女婿?李寿蓉续道:“说起季高兄入赘之事,还成为当时的一段佳话……”
原来左宗棠的夫人名唤周诒端,她的娘家周家乃是湘潭县第一大户。周家家道厚实,在湘潭隐山东麓紫山居盖了间大院子,取名“桂在堂”,俗称“贵子堂”。这院子占地十五亩,全院四十八口天井,按八卦图形排列。院内曲折逶迤,和迷宫一般,不懂易经的人进去,绝对是有进无出。大门口竖立着一块青石,是皇帝钦赐的。凡来桂在堂的文官武将,见此石碑,都得落轿下马,叩首而拜。
周诒端,知书达理,性情贤淑,容貌端庄。但她当时芳龄已有二十,与左宗棠同年,在当时也算是大龄之女了。只因她自视甚高,不肯随便嫁人,所以耽搁了出阁之期。周母没办法,只好开门招婿,为她挑选佳婿。周母也是书香门第出身,想出的法子就是比诗招亲。
当时左宗棠刚考完乡试,便在一帮好友的撺掇下去参加招婿了。左宗棠诗词才情当然没话说,一路过关到了最后,周母见他相貌堂堂,便招为女婿了。
但任何一个贫穷的倒插门女婿,在女家入赘向来都是遭白眼的,恐怕都有他内心的那股酸楚,对于心高气傲的左宗棠而言,没有财力把妻子娶回家里,而要寄居在岳母家,对于自己的人生,更是别有一番感慨。好在妻子温婉贤惠,时常宽慰他,让他发奋读书参加科举,只望有朝一日高中,才能扬眉吐气。
可惜事与愿违,左宗棠三次赴考都未能高中,周家人原以为大女婿一定能够高中,没想到左宗棠似乎没有当官的运气,加上他又是个穷小子,于是不免对他冷眼相看,闲言碎语更多了起来。有一首湘潭民谣,分明是对左宗棠的挖苦,民谣唱道:湘阴左宗棠,来到贵子堂,吃掉五担粮,睡断一张床。
科举落地,左宗棠时分消沉,还要受周家人的冷眼,他因此而感到“耻不能自食”,在左宗棠人生低谷的时候,周诒端丝毫没有考虑自己的荣辱,始终如一地站在丈夫这一边。为了照顾左宗棠的面子,她劝丈夫另立门户,外出谋事,自己在家带孩子。左宗棠向孀居的岳母借了一所房子,是一个独进独出的院落,算是自立了门户,那地方在湘潭的辰山,叫作西楼,更做起了教书先生谋持生计。
左宗棠对八股文不感兴趣,连续两次参加会试落榜,就更把心思用在实用的学问上。有一段时间,他把自己关在西楼上,专心致志地读书写字,研究地理。后来他教书攒下些银钱,才回湘阴老家置办了田院家产。
周诒端为了丈夫的学业,甘愿充当他的助手。自从她嫁给左宗棠这个寒士,从不以富家千金自居,也不认为辱没了自己。她始终保持着幽娴贞静的态度。其实她本人不仅会写抒情诗,还熟读历史,写过几十篇咏史诗,评论古代人物,从秦始皇批评到明代的张居正,足见她不是一个平凡的女子。
听到这里,萧云贵感叹这左宗棠真是一个幸运的男人,难怪李寿蓉会说他这段姻缘羡煞旁人。在左宗棠怀才不遇的漫长岁月里,能有这样的一位红颜知己,能有这样的一位贤内助,实在是一般人无缘得来的福份。
此时听来,萧云贵心中更加坚定了要把左宗棠的家眷弄来的想法,但又有些顾忌起来,毕竟左宗棠的夫人是名门闺秀,若是差一群大老爷们去“请来”,到时候有什么不敬之处,只怕左宗棠操刀子和自己拼命都有可能,更别说投靠自己了。
要请左夫人来,如今看来最合适的人选自然是自己那个挂名老婆了,但难道又要去求助于她么?萧云贵摸着下巴略略沉吟片刻后,早就没有原则的把刚才自己打定的主意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厚着脸皮想道:“这种事还是让那个四眼妹去做的好,让她替本公子跑跑腿,女人和女人也容易沟通些嘛,大不了哄哄她就是了,那种低情商的四眼妹,本公子哄起来还是游刃有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