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元的汇率为1法币兑换30美分。这个协定把法币与英镑和美元牢牢地捆绑在一起。
日本军部和关东军的一帮中佐、少佐们立刻清醒地认识到,中国政府这样做的结果,是把中国纳入英镑和美元区,使中国跟英美力量结成命运共同体,从而将日本彻底排除出局。日本陆军省次官古庄指责中国的币制改革“对于极有政治经济关系之邻国日本,竟毫无协议显系放弃亲日政策,故以安定东洋势力自任之日本,断难漠视”就连素称“鸽派”的日本外务省都表示,中国实行币制改革是“蔑视日本之立场,故亦不能承诺”日方“将断然排击之,虽诉诸武力,亦必阻止其实现”3关东军对币制改革的反应,则是直接用大炮发言。中国11月3日刚宣布币制改革方案,关东军11月15日就立刻派出步兵、坦克战车和野战重炮部队在山海关一线集结,随时准备开进关内,扩大对中国的军事侵略。同时日本方面开始策动所谓“华北五省自治运动”大力向华北渗透,妄图把华北“满洲国”化。
日本的逻辑非常明确,中国的币制改革,事实上表明国民政府已经决心“自外”于日本的“大东亚共荣圈”既然中国敬酒不吃,那就罚酒伺候!
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中国的法币彻底倒向英美正是一个重要原因!
通过币制改革,刚刚稳定下来的中国金融体系开始摇摇欲坠。战争需要钱,现代化战争需要更多的钱。国民政府不得不用通货膨胀的方式,来动员国家的战争能力,说白了就是让中央银行造币局的印钞机开足马力印钞票。而维持法币币值稳定的要害在于外汇市场的汇率稳定,而真实的汇率稳定需要外汇的自由买卖。战争和通货膨胀使得民众开始大量抛出法币,抢购美元、英镑、黄金和白银,很快国民政府压箱底的那点外汇储备就要耗尽了。
1938年2月,伪“中国联合准备银行”在华北出笼后,上海外汇市场上日伪金融势力套汇活动颇为猖獗,每日向中央银行提出购汇的数额,由以往的5万余英镑猛增至50万英镑!4与此同时,法币币值则一路下跌。从1938年3月到8月,1元法币兑英镑从14便士降至8便士,兑美元则从30美分降至16美分,5个月间贬值一半!
迫于巨大的抢购外汇压力,国民政府放弃了自由买卖外汇的政策,由中央银行出面管理,实行“外汇请核”制度,即各项购汇申请须经由中央银行核定后,再按法定汇价售予外汇。上海和香港变成了两个官方的外汇市场,法定汇率有价无市。
然而对买卖外汇的限制立即导致了上海外汇黑市的出现,对法币币值反而形成了更猛烈的冲击。
法币的信用已到了危急关头,要想维持法币币值,从而稳定中国抗战赖以生存的金融体系,唯一的办法就是向英美借钱。将借来的英镑和美元存到中国政府在英格兰银行和美联储的户头上,同时由出资方派员建立一个“董事会”来管理这笔外汇,有计划地向中国外汇市场抛出英镑和美元,回笼法币,以此来稳定法币的币值。等战争结束金融稳定后,中国再定期偿还借来的这批英镑和美元。
这笔钱叫做外汇平准基金,管理平准基金的“董事会”就是平准基金委员会。该委员会基本上是一个半独立的金融机构,有权独立地根据当时外汇市场行情的波动,做出干预汇市的决定。由于法币是外汇本位制,委员会操纵汇率的权力,相当于在某种程度上掌握了中国的货币发行权。而且任何机构和个人,只要想弄到外汇,就必须报请委员会审批和拨付。这样,平准基金等于把以前中央银行行使的“外汇请核”审批权也抓到了自己手中。另外,中国政府的一切货币政策都必须事先提交给平准基金委员会,委员会点了头才能执行,于是这个拟议中的平准基金委员会一旦落实,俨然就会成为中国事实上的中央银行!
被日本战机击落的徐新六和胡笔江,当时被中国政府召回战时首都重庆,他们将代表中国政府前往英美借钱,张罗平准基金的事。徐新六和胡笔江也是完成这个使命最好的人选。徐新六早年留学英伦,回国后投身银行业,迅速崛起为江浙财阀的台柱之一,又长期担任国际银行家在华理事会——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的华人董事,与国际金融界交往密切,还是美国财长摩根索的故交好友,由他代表中国去伦敦金融城和华尔街谈平准基金的事,简直是再恰当不过了。而胡笔江身为交通银行董事长,在江浙财阀中乃是坚决的反日派,曾经因为大力资助“一二八”淞沪抗战的十九路军,上过蒋介石和日本军部的黑名单。一个抗日银行家以坚持抗战为诉求,要求国际货币合作,在国际银行家的圈子里,在西方议会和媒体中都很有说服力。这两人的组合可谓是黄金搭档。
这也正是日本人一定要置这两位中国银行家于死地的原因。一旦中英美外汇平准基金做成,中国法币币值将会稳定下来,从根本上增强中国政府对日作战的财政动员能力。而英美方面把持了平准基金,就等于把中国牢牢地纳入他们的势力范围,这又是妄图独霸中国的日本所绝对不能容忍的。所以日本一定要不择手段地搅黄这件事,就算拦不住,也要竭尽全力打乱其步伐和节奏。
徐新六和胡笔江可以说是倒在了“货币抗战”的前沿阵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