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之后,左军所面临的海阔天空局面。他在心中就又偷偷对逯鲁曾说一声佩服。老进士甭看制定个作战计划漏洞百出,打仗的时候贪生怕死。但在大局观方面,却着实是一等一。若不是他主动给朱都督献了东下之策,恐怕眼下左军还在继续为如何让一千多战兵每天都吃上三顿饱饭而着急呢,哪有本钱像现在,新军一建就是五支,总兵力瞬间扩大到原来的十倍?!
很显然,逯德山能被派到新编第五军当长史,十有七八也是为了酬谢老进士给左军献计之功。不过,又仔细看了几眼脸上书卷气未散的逯德山,吴良谋心中突然一凛。光是一个东进之策,恐怕还不足以给禄家带来这么大的好处。屠尽城中盐商的举动,恐怕背后也有老进士的影子。从徐州到淮安,轻舟顺流而下,一天一夜足够。而盐商们造反的日子,刚好是城破之后的第三天,足够老进士派人从徐州送信过来,或者自己亲自赶过来。
“我要是李总管,也不会干涉咱们左军的事情!”刘魁的心思没有吴良谋这般细腻,兀自挥舞着胳膊,满脸兴奋地解释,“咱们都督多仗义啊!为了他,连淮东路大总管的职位都拒绝了。他知道后,还能为了这点小事儿,故意把咱们都督往外头推么?况且咱们左军强大了,对他也不无好处。这次打下淮安后,都督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府库里的缴获,封存了一半儿,算在了他的名下。”
一半儿缴获,即便不算从富商家里抄来的浮财,恐怕也破百万贯了。也难怪芝麻李对朱都督信任有加!换了他麾下任何将领,哪怕是最为仗义的毛贵,恐怕都没有朱都督这分豪气,百万两银子随手就送了出去,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能把百万两银子随手送出去的人,将来成就必定不会囿于淮安一隅!受自家都督的感染,吴良谋心中瞬间也充满了豪气,“既然咱们是新编第五军,那前四军,都归到了哪位哥哥名下?!焕吾,德山,你们两个还知道些什么,不妨都说与我听!”
“我就知道你会问!”刘魁刘焕吾拍了下床沿,得意洋洋地回应,“听好了,第一军,咱们都督自己兼任指挥使,副指挥使刘子云,长史逯鲁曾,就是老进士。第二军,指挥使胡大海,副指挥使老伊万,长史余常林。第三军,指挥使徐达,副指挥使王弼,就是王大胖子。长史李子鱼,就是原来那个掷弹兵副千户李子鱼。第四军,指挥使吴永淳?”
“吴永淳?”吴良谋觉得这个名字很陌生,皱着眉头打断。
“就是吴二十二,人家现在当了指挥使,所以改名了。还请禄老夫子取了字,叫什么吴熙宇!”刘魁笑了笑,摇着头回答,“他的副指挥使是陈德,长史没找到合适的人,暂且只能空着。!第五军就是咱们,你是指挥使,耿再成回来后,当你的副指挥使。小禄子当你的狗头军师。下面,战兵旅长都是指挥使自己兼职。辅兵旅长由副指挥使兼职。再往下,就是几个千夫长,现在得叫团长了。我一个,阿斯兰一个,还有一个是徐一。辅兵那边则是裴七十二,周定、储光。”
“哦!”吴良谋听到各新军主将的人选,都是平素自己非常佩服的人,忍不住轻轻点头。然而说到自家第五军的事情,却发现几个战兵、辅兵的千夫长里边,熟悉的名字只有刘魁一个。便愣了愣,忍不住低声问道:“韩老六、冯五,还有孙三他们几个呢,怎么都督没赏他们的功?”
“唉!他们几个,都是没福气的!”刘魁的脸色瞬间黯淡了下去,叹息着回应,“那几个没福气的家伙。冯五在夺门时背上中了一矛,当场就没了。孙三本来好好的,就受了点儿轻伤。可破城第七天突然就发起了热来,然后眼瞅着就断了气。大夫说是七日风,神仙也救不得。韩老六本来也要归位的,亏得咱们都督请了色目郎中,许下若干好处。又派工匠连夜弄出两个蒸酒的家什,用烈酒给他洗伤口。最后命是保住了,却被郎中砍掉了一条腿,残了!”(注2)
“啊——!”吴良谋身体往侧面一歪,软软躺了下去。先前因为独领一军的喜悦,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么多熟悉的伙伴,最后只剩下了自己的刘魁两个。而钻阴沟的主意却是自己出的,自己曾经殷切地希望能带着他们一道博个封妻荫子!
正失落间,刘魁却突然又高兴起来,大声补充道:“不过韩老六也算因祸得福。都督见他没了一条腿,就答应等他伤好后,让他做淮安城盐政大使。专门负责掌管各地的灶头、灶户和对外输送官盐。那可是个肥得流油的好缺儿,他即便做个大清官,每年恐怕也能落到手里三、四万两银子!。”
注1:唐代武散职,类似于现代军衔制度,并且远比文中所述复杂。唐初从军,也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情。所以才有“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的感慨。包括房玄龄、杜如晦和魏征,从严格意义上,都不能完全算作的书生。到了宋代,从军成了下贱事,武职就彻底不值钱了。到蒙元时代,则粗犷到了按人头计数的地步。
注2:七日风,即破伤风。潜伏期一般为七天左右,所以古代称之为七日风。古代基本是无药可救,死活全凭伤者体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