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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无言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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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向右拐去。

    店名叫“井濑屋”门口很大一块地方泼过水。客厅按能眺望庭院夜景的式样设置着。两人在隋圆形桌子的中段面对面坐下。

    中央设有很大的冰柱,面条在冰柱的四周随着水流漂动着。

    迪子在芝麻佐料汁里放入陈姜,无声地暖着。

    冷面满曰清凉熬是好吃。院子里发出赶鸟器发出的声音,静得简直令人怀疑这里会是闹市区。

    “刚才的无言脂,你在祈祷什么呢?”

    所长忽然想起问道。

    迪子思索着,不知该如何回答。若说实话,就等于承认了和阿久津的关系,但她觉得若是对所长,说说也无妨。

    “去那里拜庙的人,都是祈愿爱情方面的”

    “我,想和部长分手,所以”

    既然开口了,以后说话就流畅了。

    “他实际上是爱着夫人,和我,只是在愿意时才见见面,图个快活。”

    所长拿着筷,望着面条的汤水,片刻,说道:

    “这不对吧。”

    “为什么?”

    “我不清楚你们的关系,不过我想,阿久津君是真心喜欢你的。”

    “他喜欢的”

    迪子讲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横横心说道:

    “大概只是我的身体。”

    所长点点头,毫无吃惊的模样。

    “这不是很好吗?”

    “为什么?”

    “年轻的女人好像太轻视肉体关系了,但这是错的,没有必要。如果阿久津被你的身体所吸引,那就好了。因为人,可以靠肉体关系,相互更加深理解。”

    “可是,男人,只要是女人,不是谁都可以吗?”

    “一两次,倘若只是玩玩,也许谁都可以,但长期交往就不同了。不喜欢就不可能长期地维持下去”“一边有着夫人,一边又追求着我,没有这么自私的了。”

    “确实很自私,但男人,就是那样的。”

    迪子心想,假如真心爱着一个人,就应该对那人忠诚。

    阿久律倘若爱她,就应该完全将妻子抛开。

    “他不就是把爱平分给我和夫人了吗?”

    “不!不全是平分,多半是爱着你。”

    “既然那样,为什么不能和夫人分手?”

    “因为喜欢就一定要在一起,没有这么回事吧。”

    “可是”

    倘若阿久津爱她胜过爱妻子,难道不应该和妻子分手,和她在一起吗?没有丝毫的感情,却维持着夫妻的形式,迪子觉得这是虚伪。

    “你对什么事都爱考虑得太认真。”

    “对爱,难道考虑得认真些不好吗?”

    “大概,不好吧。”

    水面条后,西瓜送上来了。冰柱的白色和西瓜的红色形成明鲜的色差。迪子望着西瓜那熟透的红润面说道:

    “我不想让步。”

    “没有什么让步或搪塞之类的事情。爱,不可能总是透明的。”

    “可是”

    “这样的解释,你也许不会满意。人不是像你想像的那样单纯豁朗”

    人确实很复杂,即使现在这么想着,以后也许又会变成另一种想法。可是不能说,正因为如此,所以连对人来说最可珍贵的爱都是幽妙而靠不住的。

    “任何事都不能简单定论。”

    “我没有定论。可是,他已经结婚,和夫人在一起,这是无可否定的事实。”

    “这些都是你知道的吧。”

    “当然知道,不过”

    开始时是想暂时填补一下和秋野分手后的空白,但不知何时想这样独占他了。想起采就觉得可怕。

    “我并不是袒护阿久津君,但从爱情这一点来看,他无疑是爱着你的。”

    “您不用安慰我。”

    “不是安慰,我真的是这样感觉到的。”

    “我不懂呀”

    “一个很离奇的理由,阿久律君爱着你,也许就是因为他没有和你结婚。”

    “可是待在一起,不就是因为喜欢吗?”

    “你好像把原因和结果混淆了。确实,因为喜欢才结婚,可是不一定因为结婚着就是喜欢。有的夫妇甚至爱情已经冷却,因为各种原因却任在一起。对这样的夫妇,说没有爱,所以就应该马上分手,这不是有些太苟刻了吗?”

    “呃?”

    确实,男人和女人结婚,有了孩子,作为家庭已经产生了社会性的关连,于是便难以分手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没有爱也在一起”但是想起来,那仍还是一种让步,好像是托辞。

    “连爱也得不到,为什么偏偏还要在一起呢?”

    迪子为妻子的那种麻木感到生气。

    “大概因为这里面有着一种安定吧。”

    “安定”

    “仅仅只是妻子这一身份的安定,爱本身大约在于不是妻子的另一个女人身上,不是吗?”

    他还是说,阿久津的妻子从阿久津那里得到的是安定,迪子自己得到的是爱吧。就是说,阿久律将安定和爱分别给了两个女人。

    “男人会有这样的事?”

    “不是会不会的问题,结果就会发展到这样吧。”

    迪子想起阿久津在雨后的夕暮中匆匆赶去医院的背影。倘若所长说的话没错,那么所谓的妻子的安定,准是在他那宽厚的背影里。

    “你这么想和他结婚?”

    “不”

    要说她现在想做的,毕竟还不能说。迪子也有女人的心术。

    “不能结婚,不是也很好吗?一旦和他结婚,现在这样的爱也许就消失了。”

    迪子注视着冰柱四周的汤水。淌过来的面条,象纤细的鱼一样在翻动着。

    “你们现在分居着,想见面时也不能自由见面,因为他的妻子和社会都注视着,可是也可以说,正因为有着那样的障碍,你们的爱才得以持续着。一旦结婚,在障碍消失的同时,你们的爱也会消失,也许就会堕落成夫和妻那种形式上的关系里。”

    确实,如果两人同住在一个房间里,随时都能见面,恋人时代那种令人眼花缔乱的爱也许就消失了。可是纵然如此,那里不是仍有着足够的爱吗?所长把这说成是徽不足道的安定。但果真只有这些吗?对从未结过婚的迪予来说,她无法作过多的想像。

    “你是说,如果真正追求纯洁的爱情,还是不结婚好吗?”

    “如果有独自生活下去的信心,也许还是那样好。”

    “可是,我们之间近来也变成有些惰性了。”

    即使说迪子他们的爱比阿久津和妻子的关系炽烈,也已经没有冲动时的亢奋情绪了。见面就吃饭,去旅馆作爱,接着分手。他好像顺理成章地做着那些事,然后分手回家。

    “爱情,不可能总是按一个模式发展的。”

    “我明白。”

    冰柱在慢慢地融化,目光盯视着还看不出,但忘了几分钟后再看,才知道正在变小。爱情,兴许也是如此。每天每天看却看不出,但用长期的目光来看,却在渐渐地萎缩。

    这么想着时,迪子对自己以前做的事渐渐地不理解了。如果让人牵肠桂肚的爱情也会转移,那么说旬多余的话,还有什么可以信赖?虽说爱也会转移,但除了爱之外,如今能让迪子牵挂的东西,看来已经没有了。

    “你还是不要太急。”

    所长把烟投人烟缸里。烟遇上烟缸底的水便发出“吱”的声音。

    迪子顿感万般的孤独,好似一股凉风吹透体内。她预感到爱在渐渐地消失。自己一个人被孤苦伶仃地抛下,这是不堪忍受的。现在若能替她驱散这种孤独,她什么都不在乎。

    “带我出去走走?”

    “去哪里?”

    “哪里都行。”

    迪子在桌子下悄悄地看了一眼左手的食指。手指边有一道呈浅红色的伤口。伤已痊愈,但那里凝滞着对阿久津的怀念之情。

    “那么,走吧?”

    所长站起身去结帐。迪子又看了一眼白色的汤水,跟随在所长的身后。

    走出店外,暑气迎面扑来。

    “去哪里喝杯茶吧。”

    两人没有去神社大道,在木屋町大街向松原桥那边走去。

    “先生也怕夫人吗?”

    “到了我们这样的年龄,这又当别论了。”

    “倘若那样,就带我去哪里走定。”

    “你今天很奇怪。”

    “怎么了?”

    迪子的胸膛里充溢着自抛自弃的心情。如果所长邀请她,她哪里都会跟着去。如果向她求爱,她也会答应的。即使只是一夜,倘若有因此而充实的夜就足够了。如果因此而能忘掉现在的痛苦,她觉得是可以原谅的。

    但是,所长丝毫没有那样的举止。上次夜里也是如此,今夜亦然象在保护任性撒娇的孩子似地,只是毫不介意地陪伴着。

    他很亲切地和她交谈,丝毫不说嫌恶或喜欢她。如果爱着迪子,就应该怂恿她和阿久津分手,但他也没有那种表示,宁可说是编袒着他。

    所长是大人了?还是把迪子当作小女孩,不想自作多情?总之,冷冰冰的,举止安稳,毫无轻挑之举。

    延续着寺院的石墙。迪子想再走得远一些,无奈所长好像已经不想再走下去了。

    所长见迪子沉默,以为她同意了。有拐往寺町大街去的地方,有一家叫“通遥”的小茶店。

    两人在“逍遥”角落的包厢里面对面地坐下。店内空荡荡的,只有一伙客人散散落落地坐在左侧的酒台前。

    直到服务员端来咖啡,迪予一直感到心中伦恍一言不发。不久,咖啡放在两人的面前时,所长说道:

    “去参拜,明天还有一天吧。”

    “我不去了。”

    “为什么?”

    “因为今天回家时和所长谈过话了。”

    “这你不用介意。关键是拜庙时的心情。”

    “很好。”

    不知为何,迪子对拜庙之类已经不感兴趣。

    “如果能不去,那是最好不过了。”

    “为什么?”

    “因为男人和女人,不是靠着祈祷就能轻易地分手或在一起的呀。”

    “我想分手,我讨厌总是被他牵着鼻子,这样迟疑不决地过下去。”

    “我理解你的话,但那也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吧。”

    “呃?”

    “可以说,正因为你喜欢他,所以结果便被他牵着走”

    “我已经不爱他了。”

    迪子用倔强的口吻说道。所长仍然啜着咖啡。

    “不用那么勉强,倘若命该分手,到时候自然就会分手的。”

    “我不喜欢这样茫然地等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结束。”

    “分手不是按道理可以讲通的,事物不会简单得按着你的想法发展。正因为不能想当然,所以爱才是可贵的。”

    所长的话,迪子仿佛感到自己能够理解。两人的爱不会按自己想的那样发展。何况,即使在迪子自己的内心里,还掺和着对阿久津的憎恨和爱慕。

    “不过,一个人也不会一旦决定分手便马上朝着那一方向发展吧。说任何事都由命运决定,是有赖于时间的。我想,这是顺其自然的做法。可见,人还是有着作为人而应有的理性。”

    心里赞同所长的话,但嘴上,不知为何,迪子总想反驳。

    “当然,能那样做是最好的了。如果真能按你所想的那样,我当然不反对。可是很多人就是因为做不到才感到恼火、痛苦。如果并不那么喜欢,仅是逢场作戏,要做起来就很简单,如若身心都深深地相爱着时,就非常困难了。”

    “我要试试。不!非要试试。”

    迪子清晰地想起自己现在是二十四岁。她不相信什么结婚适龄期之类的无稽之谈。她觉得这些话都是父母们任意杜撰的幻想,但实际上迪子也在为适龄期的逼近而焦躁。她深感不安,仿佛觉得再这样拖延下去,就会失去以后无法弥补的极珍贵的东西。

    “你还是希望堂皇而之地结婚吧。”

    同意所长的话,作为永不后悔的女人,这是一种失败,但她没有勇气完全否认它。迪子现在正处在倔帐迷乱的状况里。

    “你现在陷入在和有妇之夫的爱情僵局里,想要从那里摆脱出来,这样的心情,我很理解。这的确很明智,但不能勉强,不能一味地希求摆脱而跳进一个更错误的地方。”

    “我决不会那么胡来。”

    “若是那样就好,按你的想法试试看。”

    “分手的时候真地会来吧。”

    虽说要按自己的想法去做,但当所长真的提出去试试时,她便又感到倘倘不安了。

    “男人和女人之间,在想要分手的时候却怎么也分不了,有时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却突然产生了分手的条件,而旦分手得也很顺利。总之,不要太强求自己。”

    一上了年龄就会产生所长那样的宽容和耐心吧?或者那是在人生旅途中跋涉过来的人具有的真实体会?迪子望着所长那慈厚的表情,对将要来临的未来感到一种不安和快意。她凝视着对面的白色墙壁——

    帆帆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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