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佑去见先生,太艳了点儿,只是倒也不错。”
柳家的宅邸在兰陵城东,从太守府坐马车不过一柱香功夫。七岁的武从佑坐在马车里拿着喜福给买的木偶把玩着,也不说话。这孩子虽然是武文德亲生,可性子却和父亲大大不同,平日里极安静听话,就是学问一般,所以也难怪武文德急着给他请名师。
不过爱茉倒是奇怪,堂堂的皇族贵戚,居然会答应给一个小太守的儿子当先生,这柳云尚也算是奇人。
见爱茉不说话,只看着自己,武从佑问:“夫人,你看我做什么?”爱茉温和地摸了摸他的头:“你怕不怕去见先生?”
武从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爱茉奇道:“为什么?”武从佑道:“听说这位先生是位大贵人,我怕学不好学问,惹他生气。”
“那为什么又摇头?”爱茉问。武从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小人偶:“我本来就笨,要是先生真的生气了,肯定会告诉爹爹,到时候爹爹一定会杀了我埋进那个放家俱的小院子里,听说之前的几位夫人都被爹爹杀了埋在那院子里。
我要被杀了,就不知道疼了,也不怕爹爹打我了。”“你这是听谁说的?”爱茉惊讶地问。
“府里下人都偷偷地说,他们怕我知道,可是我藏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全听到了,夫人,如果我学不好学问,爹爹会不会真的杀了我?”武从佑有点害怕地捉住小玩偶看着爱茉。
“胡说。”爱茉斥道,紧接着又拉过从佑揽在怀里道:“你是爹爹的儿子,爹爹怎么会杀你?别净听下人们胡说,回去我定要挨个儿掌他们的嘴。”从佑靠在爱茉怀里似是不那么怕了,小声地问:“夫人,爹爹会不会也杀了你?我不想让他杀你,爹爹之前娶的几个夫人都讨厌我,他们偷偷笑话我,也不和我说话,只有你最好,我不想你和她们一样,你死了,这府里就没人和我说话了。”
爱茉抱着从佑,却感觉自己的手在慢慢变冷,武从佑年纪小,却个性纯良,从小便不会说谎。
说起来他与武从雪并不是一母所生,在自己进武家之前,武文德确实也娶了几房夫人,只是不过一两年便都死去了,对外只说是得了病,或失足,难产,可真正是怎么回事,也只有武文德一个人知道。
想起自己身上被武文德虐待留下的处处伤痕,爱茉不由得打了一冷战,只抱紧了武从佑不再说话。
转眼,马车已经到了柳府大门前,离门还有很远,车夫小六便停了车向车内道:“夫人,这府上有御赐的下马石,您和小少爷得下车走几步了。”
于是爱茉便一从佑一起下了马车,步行向柳府而去。这柳家大宅建在坐北朝南的一座小山之上,古朴典雅,早有人在不远处迎接,又引二人走进了侧边的小门,这才又抬了轿子让爱茉上了轿,行了好一阵子,才听一个低哑的声音道:“小少爷,夫人,可以下了。”
爱茉与从佑走下轿子,这才发现到了一处极安静雅致的院落,院中几株古木参天,假山流水,十分有意趣。
“小的柳暗,见过少爷夫人。”爱茉听了这话,才看过去,只见一个面貌丑陋的中年人站在面前,他的脸仿佛被什么野兽嘶咬过一般,留下几道深深的狰狞的伤疤,十分可怖。
从佑的小手紧紧握住爱茉的手,害怕地躲到了爱茉的身后。“想必你就是柳府的管家了吧,我和小少爷以后就多劳烦您关顾了。”
爱茉虽也害怕,但仍强打了精神客套道。“不敢。”柳暗回道:“二位请这边书房来,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爱茉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大着胆子拉着武从佑的手向书房走去。那书斋想是有些年头,仍保有大顺初年的朴拙与宁静。
走进去,果然只见柳云尚已坐在上首,白衣素服,神情淡漠,案几上摆着一部书,刚刚翻了几页。
柳暗带二人走上前去道:“公子,夫人与小少爷已到。”从佑虽然害怕,仍是小心地走上前去,跪地磕头道:“武从佑拜见先生。”
那柳云尚也不抬头,只将案几上的书拿起“啪”地扔到武从佑面前的地上道:“把将四十三页第三篇大声读一遍。”
武从佑不敢多问,只得捡起书,翻到第一页开始念:“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曦。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常恐秋节至,焜黄花叶衰。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念到最后,声音已是越来越小。
原来他是学生怪来得迟了。爱茉看着从佑小小的身体跪在地上,甚是可怜,那柳云尚也并没有要他起来的意思,只捻了另一卷书在看。
武从佑见先生不说话,只得将那句子又念了一遍,如此反复,已是读了六七回,武从佑自小哪里受过这个苦,声音里已渐渐有了哭音。
而座上的柳云尚真正是神仙一般,面容俊雅,神情冷漠至极。见此情景,爱茉不由得道:“从佑,够了。”接着又向柳云尚道:“公子莫怪,今日不是从佑的过错,是我误了时间,望公子莫是再责怪小孩子,要怪也要怪爱茉失了礼数。”
可那柳云尚竟似从未听见一般,从佑无奈,可怜巴巴地看了看爱茉,只得又念起来。
君爱茉见些情形,不由怒上心来,于是冷笑道:“柳公子既是当世圣人,就不该责怪小孩子,从佑何错之有,先生饱读诗书,难道竟连这个都不明白?”
听了这话,柳云尚倒是抬起了头,冷冷地看着爱茉道:“你,出去!”
“什么?”爱茉以为自己听错了。柳云尚却神情不变,只微微一抬手,案上戒尺便飞了出去,恰好打在那门上,只听咣的一声,房门大开,柳云尚神情冷漠至极,冷声道:“给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