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咱们村特别多?不管怎么说还是应该找个风水先生来看看,去年老杨家那个儿媳妇,刚娶进门半年,大胖小子还没来得及生,浣衣落水了,救起来后失心疯说自己是什么花木兰,也被雷劈了。”
黄皮寡瘦一阵风都能吹倒的村西口老鳏夫孙老头趁无人注意,伸手在王寡妇屁股上摸了一把,一脸贼笑,语气却有些酸溜溜的:“那你去给老杨家生个儿子撒,他们父子不是爬上过你的床嘛。”
王寡妇哈哈笑了起来,有几两且下垂得厉害的胸口抖动起来,“老娘要生得出,你龟儿子是不是就要赖我家不走了?”
孙鳏夫吞了口口水,盯着那胸口两眼放光。
黄豆根没好气的道:“死了个人还在这里讲那些莫名堂的事情,良心被狗吃了!”
被指桑骂槐的孙鳏夫有些尴尬,老脸一红,嘿的一声,“关我锤子事啊,我又没有儿子,黄豆根你装卵子的正经,前几天你还不是大半夜去了王寡妇家里,跟个公狗样哦哦叫几声就完事,丢死先人了!”
人群哗笑起来。
黄豆根恼羞成怒,撩起袖子就要冲上去,“狗日的孙鳏夫胡说八道,老子弄死你!”
孙鳏夫吓了一跳,心虚的退了几步,嘴上却叫嚣的很,“来来来,不弄死我你是龟儿子,说得老子怕你似的。”
大家都清楚黄豆根和孙鳏夫的德行,知道打不起来,干脆看热闹,也不去拉架。
果不其然。
一看没人拉架,黄豆根冲上去后也只是拽着孙鳏夫的衣襟,没敢真下手,孙鳏夫更不敢动手,两人互拽衣襟大眼瞪小眼,口沫四溅。
“你动我一根指头试试!”
“我动你又杂的!”
“我日你先人板板,今天就要弄死你狗日的。”
“……”
私塾里,手拿着戒尺的中年夫子着青衣,一脸胡子拉碴,很有些沧桑大叔的风韵,站在窗前,盯了一阵才走过来,看了一眼焦黑的傻儿子尸体,没好气的道:“闹什么闹,黄豆根你去给黄豆芽说一下她家傻儿子被劈死了,让她来收尸,二混子你明天去市集去找里正说一下,就说咱们扇面村又死了个人……嗯,别说被雷劈死的,就说落水,免得惹来镇抚司,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夫子姓李,外地来的,喜好小村风光,便住下来教书为生,这一住便是十年,是扇面村最有墨水的人,他的话比里正还管用。
挥了挥手,“散了吧散了吧,别影响孩子们读书。”
人群顿时一哄而散。
这就叫德高望重……
李夫子看着尸体,扯了扯嘴角,说了句和读书人身份不相符的话:“傻逼,找死呢。”
夫子提着戒尺回私塾。
慢悠悠的,司空见惯。
小村里哪年不劈死个把个人?
大凉王朝哪年不劈死一堆人?
杨柳树荫下,蝉鸣依然呱噪,只剩下那具焦黑尸体散出肉香阵阵。
可怜的黄巢……
私塾门口,一个十三岁的纤细少年,五官清秀,肤色呈现健康的小麦色,身上青色长衫虽然补巴一堆,但洗得极其干净,因过水太多,已有些泛灰白。
愣愣的看着远处那具焦黑的尸体,似是想起了过往,脸有余惧,眸子里一片晶莹,神色哀戚。
李夫子叹了口气,“汝鱼,回去读书。”
李汝鱼犹豫了下,还是问道:“夫子,他又说自己是谁?”
李夫子沉吟半响,抬首望着天空,似有点心虚,幽幽叹道:“他啊,他叫黄巢。”然后用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自语,“盛唐以后的罢?没听说过啊……”
李汝鱼回到课堂,拿出小本子取出里面的一张纸,提起笔豪,认真的在上面一笔一划添了个名字:黄巢。
黄巢之前,已有近十几个人名。
大唐太宗、赵子龙、兰陵王、花木兰……
提着戒尺监视学生看书的李夫子走过李汝鱼身旁,看着上面那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心里深深叹了口气,能活着真是不容易啊……
我花开后百花杀,满城尽带黄金甲。
诗不错,有些才气。
远处隐隐传来黄豆芽的哭喊声,伤心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