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乐想到的,显然是浅了一层,他只看到了对定西有利的一面,而没有把这件事放到整个的天下大局来看。
莘迩赞许地称赞了令狐乐两句,说道:“大王远见。不过大王,桓荆州打下宛县可能会造成的影响,不止於此。”
令狐乐想起了莘迩刚才说的“推迟撤兵”此议,迟疑稍顷,说道:“将军适才说推迟撤兵,……将军,可是与此事有关。”
莘迩颔首,说道:“大王聪慧,正是如此。”
令狐乐扬起脑袋,想了一想,没想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何联系,便看向陈不才,陈不才也茫然不解。令狐乐遂只得询问莘迩,说道:“将军,这两事之间有何勾连?”
莘迩说道:“大王,而今海内之势,三分天下,秦虏已占两分!若由之发展,则其势将称雄宇内,无人可再制矣。莫说我陇,便是江左朝廷,至时只怕也只能避让三舍。所谓‘变则通’,大王,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一个足够扭转局势的‘变数’出现。”
“变数?”
莘迩说道:“桓荆州宛县此战之胜,以我之见,或许便即是这个变数了。”
令狐乐还是没明白,说道:“将军此话何意?敢请将军详细地说一说,孤愿闻其详。”
“或者准确点说,变数不是宛县,而是两个人,桓荆州和慕容瞻。”
令狐乐越发糊涂,说道:“将军,你这些话究竟何意?”
莘迩便把他和唐艾所推测的桓蒙、慕容瞻两人此时可能会存在的心思,与令狐乐详详细细地道了一遍,然后说道:“大王,宛县此战,表面上看,只是桓荆州打下了宛县城,把南阳郡重新收复到了荆州,然往深处探究,宛县此战的这个结局,却极有可能会推动桓荆州、慕容瞻进一步产生变化!……而他俩进一步的变化,就有可能会推动海内局势产生大变!”
令狐乐眉头深锁,费心思虑,喃喃说道:“他俩进一步的变化,有可能推动海内局势产生大变?”
莘迩说道:“他俩进一步的变化有两个,一个是桓荆州的变化,一个是慕容瞻的变化。桓荆州的变化是,他可能会进一步地攻打洛阳;慕容瞻的变化是,他可能会进一步的对蒲秦产生离心,乃至……”
“乃至……?”
莘迩说道:“乃至叛乱。大王,若是桓荆州果然趁胜北进,再攻洛阳,慕容瞻又果然起兵叛乱,请大王设想一下,那个时候的豫、冀等州之局面,会是个什么样子?”
令狐乐的神情慢慢地严肃起来,他用心地想了好一会儿,说道:“豫、冀诸州定然大乱!”
莘迩轻轻地挥了下衣袖,谈笑说道:“那对我陇地是不是一个好机会?大王,何止天水、略阳两郡,我陇足可守之了,就是关中,我陇未尝不能趁势取之!”
令狐乐、陈不才对视一眼。
令狐乐不由自主地向前倾身,手按膝盖,说道:“如果……,顺势取之,将军,果可取之?”
“现在来说,这种变数只是有存在的可能。大王,若想将之成为现实,就需要再有外力推动一下。”
令狐乐终於隐约明白了莘迩“推迟撤兵”的目的,他说道:“所以将军建议我军推迟撤兵,便是想用我军来作推动桓荆州和慕容瞻再生变化,使此变局成为现实的外力?”
“再请大王设想一下,咱们接到了桓荆州打下宛县的捷报,非常惊喜,那么当桓荆州闻知我军打下了天水、略阳后,他会是何等心思?会不会也是颇为惊喜?而又当他闻我军数万精锐,犹驻天水、略阳未撤,给秦虏之关中造成了巨大压力之后,他则会不会就做下继续北伐,攻取洛阳的决心?
“又及慕容瞻,他若果是现下已生叛意,那么有我军在天水、略阳为他吸引关中秦虏的注意力,又有桓荆州北攻洛阳,则他那个时候,会不会亦坚定叛乱之念,干脆就举旗造反?”
令狐乐拍了下大腿,说道:“有!有!将军,很有这两种可能啊!”
“是以我建议我军推迟撤兵,暂时仍驻冀县,以观形势之变化。若桓荆州、慕容瞻,果然因我军这个外力的作用,而一攻洛阳、一造反作乱,我军便趁机进取关中!而如果他俩未能如我之所料,我军再徐徐撤亦不为迟。军粮方面,我已经问过,军中储粮还可足够将士食用两个月之久,……大王如无异议,推迟撤还,就以两个月为限,如何?”
令狐乐反复斟酌,心道:“这是大事,孤得问问麴爽的意见。”便说道,“将军且容孤三思,可好?”
莘迩说道:“那这样吧,大王今天考虑一下,明天我再来领受大王的决定。”
“好!”
候莘迩离去,令狐乐便命陈不才立刻去请麴爽。
……
回到自己营中,莘迩入到帐内,张龟奉上起草好了的给赵染干的军令。
莘迩略看了下,令道:“现在就送去给西海侯。”
张龟说道:“明公,适闻明公言,大王不是还没决定到底要不要推迟撤兵?”
“大王若不撤,我与大王共取关中;大王若撤,关中,我自取之。”
……
数日后,给赵染干的军令送到了赵染干的手上。
蒲茂同时相继收到了冀县、宛县失陷的军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