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一处,仿国朝之尚书台制,设立‘录三府事’,总揽朝局,减少内耗,以励精强国,实时势之所趋,而迫在眉睫之必举也。
“明宝,你觉得莘幼著的这个理由,有无道理?”
张道将就事论事,实事求是地说道:“辅国将军此议,的确很有道理。”
“这不就行了么?莘幼著极得中宫与大王的信赖,他的这个提议又是顺应时势,在朝野肯定能够得到大量的支持,而且最重要的,莘幼著没有自任此职的意思。几个方面综合下来,所以,‘录三府事’此职的设立,已是必然的了。”
张道将忖思多时,赞同了氾丹的判断。
他说道:“如此,氾公言说段承孙怕会空欢喜一场,那就是说,内史宋公不会出任此职了?”
氾丹沉默了下,没有直接回答张道将的问题,而是发了一句感叹,说道:“就在两年前,宋家还是我定西国中的头等阀族,便是你我两家,也不得不屈居其下,更莫说莘幼著了!这才多久,宋家怎么居然就被莘幼著逼到墙角了呢?”
“氾公,此话何意?”
“我料宋闳现下,定是左右为难。”
“氾公,这话怎么讲?”
“‘录三府事’,宋闳想不想就任?他绝对想就任。如今宋家的声势,已经不如往昔,先王薨时,他家连个顾命大臣都没有得到,如果‘录三府事’此职,再被别家出任,宋家的衰微就将会是无可挽回的了。从这一点说,宋闳对此职,定然是做梦都会想。
“但是,依照眼下的情势,宋闳却又必然清楚,他是最不可能出任此职的人。”
“为什么?”
氾丹说出了三个字:“段承孙。”
“段承孙?”张道将明白了氾丹的话意所指,说道,“不错。段承孙尽管说毒杀姬韦是他一人的所为,但王城舆论,却在传此事的背后,其实是别驾小宋公的指使。小宋公一天洗不脱这个嫌疑,内史宋公就无法安然地出任新职。……唉,说起来,宋公是受小宋公的拖累了啊!”
“洗不脱这个嫌疑?宋方的这个嫌疑,是断然洗不脱了!非但他洗不脱,当宋闳不得就任录三府事的消息传到校事曹,传到段承孙的耳中,我看呐,十有八九,在认识到宋家将衰之后,绝望之下,段承孙就会把宋方给吐出来了!”
张道将彻底明白了氾丹的思路,说道:“氾公所言之‘空欢喜’,原来是这个意思。”
也许是兔死狐悲,又或者是被政斗的残酷触动,氾丹与张道将都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张道将低声说道:“氾公,你说‘录三府事’此议,是辅国将军才想到的,还是他早就想到,而只是在这个时候才提出来的?”
“此议干系重大,必得经过长久的讨论和考虑,才能构思成熟。莘幼著定是早有盘谋,只是此前没有好的时机,故此才放到今日上奏。”
现在,的确是一个提出此议的好时机。
正如氾丹的分析,因为宋方的牵连,宋闳目下是断然不敢接受莘迩的举荐的,那么在以此进一步地打压了宋家之同时,又借宋闳的辞任,顺便给段承孙造成巨大的压力,迫使他把宋方攀咬进来,对宋家再一次进行打击,可谓一举两得。
第二天的朝会上,令狐乐和左氏把莘迩设立“录三府事”的提议下给群臣商议。
氾宽带头支持。
在此议经过了朝廷的通过之后,群臣再议首任“录三府事”的人选。
宋闳辞受莘迩的举荐。
依仿江左“录尚书事”之职任人的惯例,这样的职务,只有阀族出身的重臣才有资格担任。
阀族这一块儿,定西朝中够格的大臣,只有宋、氾、麴、张四家。
重臣这一块儿,够格的,无非就是令狐奉任命的那几个顾命大臣,之前的话,宋闳虽然没有获得顾命大臣的身份,但他任职内史、掌握朝权日久,却也是具备资格的。
两个标准合在一处,在宋闳辞受之后,能够出任此职的,只有氾宽、麴爽两人了。
麴爽一直没有出任过内史、牧府主吏这类的行政要职,比起氾宽,资历上有所不如。
这样一来,能够出任此职的人选,事实上,就只有一个,便是氾宽了。
不用等别人来提,莘迩再次主动举荐,荐举氾宽出任“录三府事”。
陈荪、孙衍、张浑等皆表赞成。
在宋闳的面无表情、宋方的瞋目激怒中,氾宽不做推辞,当朝受任了此职。
只等任命的王令下来,他就能正式履职了。
朝廷新设“录三府事”,氾宽首任此职的讯息,一下子在王城传遍。
不说氾宅顿时宾客盈满,只说校事曹的狱内,从乞大力那里得知了此个消息的段承孙,面如土色,早前的那一点点“希望”落了个空,喜悦变成了绝望。
当晚,黄荣来到狱中,与段承孙谈话。
黄荣说道:“你之前不肯供出你背后的主使是谁,所为者,不过是惧你的父兄、诸子、宗族亲戚会遭到报复。氾公因为辅国将军的举荐而出任‘录三府事’的事,你应该已经知晓。宋家,大树已倾,已是秋后的蚂蚱了。”语重心长地说道,“老段,该怎么做,你还不清楚么?”
“我还不清楚么?”
“老段,你如肯招供,则你虽仍是死罪难逃,毕竟姬韦是你杀的,但主谋与从犯的区别,还是很大的,至少可以保证你的父兄、诸子不受你的连累。你若仍是执意不肯招供,老段,那就只能把你定为主谋,宋家现下自保不暇,你觉得它还能帮你保住你的父兄、子弟么?”
段承孙凄然说道:“黄常侍,我如按你的意思招供?”
“不是按我的意思,是如实。”
“好,我若如实招供,那我的父兄、子弟?”
“你放心,绝不会受你牵连!”
“我招。”
段承孙的口供拿到,黄荣立即上报莘迩。
次日一早,乞大力亲自带人,闯进宋方家,把宋方从床上揪起,用破布堵住了他的嘴,五花大绑的,招摇过市,捕拿到了校事曹的狱中。
下午,莘迩抽出了时间,来到校事曹的牢狱,面见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