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不行,他这张老脸脸皮薄,经不起这样三天两头脸红地折腾的,偏偏这小王八蛋逮着机会就会卖乖,越来越会说些哄人的甜言蜜语,把他心里也搅得像在天上飘似的,快活是快活,可他不是个只盯着脚尖儿过日子的人,有时想想以后,就会害怕起来。
到了八月秋闱,顾雪洲亲自送沐雩进了考场。
他怕的好几日没睡好,沐雩倒是吃好喝好睡好,淡定从容地进了考场,马不停蹄地连考了三场,一场三天,考完结束那日他还雇了马车来接人,其他考生个个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看得他心头戚戚然,碰上情况严重的,他还上前给点要应急——这些都是为了沐哥儿准备的——结果沐雩却是脚步轻松地出来,除了长出点青色胡渣略显狼狈以外并无颓靡之色。
顾雪洲感慨,不愧是练武的。
沐雩一出来马上瞧见了顾雪洲,三两步冲过去。
顾雪洲怕他要抱自己,吓得伸出手,沐雩在只有一步的距离停住,好歹晓得这是公众场合,不能做那伤风败俗之事。
顾雪洲可不敢问他考得怎样,要是考不好,那不是伤了他自尊,要是考得好,就更不必多问了,不管如何,他的沐哥儿都是他的沐哥儿,天下顶顶好的小儿郎,“我们坐车回去吧。”
沐雩皱皱眉:“在那小隔间里坐了那么久憋死我了,我不坐车,我走着回去,透透气儿。”
顾雪洲点点头,也是这个道理,他过了会儿回过神来,越琢磨越觉得沐雩这劲儿怎么那么像看到肉的狐狸似的……
沐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安之,我都有那么多天没见到你了,我好生想念你。我们之前约好考试前不能亲近,如今考试已经结束,你也得履行诺言奖赏奖赏我了吧?”
顾雪洲:“……我们明明说好的是成绩出来前。”
沐雩大受打击:“你又不认账,你怎么能这样呢?”
顾雪洲就知道不能给他好脸色,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他义正言辞道:“成绩都还未出来你就有心思玩乐!”
沐雩骄傲得鼻子都快翘起来了:“再不济我也能拿个举人回来的。”
这事到底是顾雪洲理亏,沐雩软硬兼施之下还是得偿所愿得了手。
过了一个月放榜,沐雩这次没拿到解元,但也是第五经魁,他年纪小小拿到此等成绩已是不俗,一时间少年举人之名也颇为人知。
这下沐雩带着少年举人的头衔,就算没有学院的推荐,叩开国子监的大门也是轻而易举的,不过有位大儒的举荐信自然更加方便。
冬天不好赶路,次年开了春,雪一化,就被顾雪洲塞上崔山长的举荐信和楼侍郎的帖子给哄上了车赶去京城。
沐雩咬牙切齿又恋恋不舍地道:“我们说好我安顿下来你就会进京的,你这次可不许骗我。我一次都没骗你,你却三番两次把我当傻子哄。”
顾雪洲不敢说这次又是骗他的,他觉得沐雩见识了京城大世面,那些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他心底又有壮志野心,哪还顾得上自己这颗老酸菜,距离一远,自然而然就淡了,到时他再出现就是了,心里这样想,嘴上却骗人说:“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铺子越来越大,怎么能说抽身就抽身的呢?自然得处理好了再走。”
沐雩遗憾地说:“我还以为你会一路陪我的,我们还没有在车上做过呢……”
顾雪洲那点愧疚之心瞬时间消弭得一干二净,他没一巴掌抽这熊孩子都算是他宽容善良了,还即刻呢?拖个一年半载再说!
沐雩紧赶慢赶,水路加陆路,花了近一个半月才到了京城,再去国子监报道安顿下来,一日一封信地往定江送信催他上路。顾雪洲一忽儿是有了大客户,一忽儿是又看中个好地段不抢来开店对不起良心,翻来覆去地折腾,把他气得牙痒痒,只恨不生双翅能飞回定江,将这说话不算话的顾小东家按在床上教训到他哭起来。
这天他又接到信,信里说的却是别人的事:杨烁离开少林寺回定江了。
沐雩上京之后混在国子监,完全不知江湖事。
顾雪洲是一介商贾,亦无耳闻。
只前些时日,觉远大师突然传来过世的消息,顾师傅前往吊唁他才有所耳闻,可也无甚好稀奇的,毕竟大师今年七十且六,也是高龄了。
再等杨烁忽然回来定江,郁郁寡欢地来府上想找老朋友,身上还带着伤,顾雪洲看他脸色难看,这才品出点不对劲来。
杨烁一听沐雩不在,就说要回去。
但毕竟杨烁是沐雩难得的几个好朋友之一,顾雪洲还是关心一下。
杨烁看看温柔关切的顾雪洲,忽然哭了起来。
这还是顾师傅回来以后顾雪洲打听了才知道的,原来杨烁的大师兄,就是那个叫鉴明的和尚叛出师门还了俗,不仅叛出师门,他还花了半年一口气挑战了各大门派的顶尖高手,无一败绩,狂言“中原武林不过如此”,施施然便要回草原去。这时觉远大师站了出来,和昔日得意门生签了生死状决斗,就是他也没能挫败鉴明,反倒身受重伤,没过半月就吐血身亡。
鉴明……或者说达山同时得到天下第一和心狠手辣的名声,一时间销声匿迹,直至几年后。
·第四章完·
作者有话要说:可以打我,但是不要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