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偏偏那角落里坐着的人还要不识实务地说:“不求甚解?也就是说只是随意浏览,有个浮光掠影一般的印象,那读了和没读又有什么区别呢?”
林默认真地直视着那人,面容肃然地说:“历朝历代累加起来,书籍何其之多!若是每一本都要去逐字逐句地精读和背诵的话,恐怕穷尽一生,也只能读百来本而已。晚生则以为每一本书内都包含着著书者的真见卓识,错之可惜,故而凡有入手之可读之作,俱做粗略一观,而圣贤之书则又另当别论,,必是默记之,强背之,时刻不忘,不光为将来应试之备,亦为警醒自己、追随圣贤之用。”
其实说穿了就是精读和泛读的差异。古人也认识到多读书可以拓展知识面,精读某些书则可以深刻理解以获取其精要,只是未有现代教育那般清晰的界定和分类而已。
是以林默的一番话不卑不亢,细思却大含哲理,激起在场宾客的一片叫好喝彩声,亦叫方才那发难的狂生无言以对,只得讪讪地归座。
席间扬州督府吴志章便抚着自己的一把美髯,摇头晃脑地笑着说:“‘芙蓉万里潇湘路,雏凤清于老凤声’。林大人,老夫为你可惜啊。”
林如海和他关系融洽,又知道他喜欢开玩笑,便接口说:“不知道吴大人可惜什么?”
吴志章故意唉声叹气地说:“可惜林大人少生了一个儿子啊。不然,岂不是传说中的‘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了吗?”
吴志章这话说得十分巧妙,既恭维了前科探花林如海,又捎带着褒扬了林默前途不可限量,叫林如海听了十分舒心,嘴上倒是谦虚地推辞说:“哪里哪里,这倒是吴大人谬赞了。”
外面的一片欢腾声传到了里面,叫在内厅里品筵的女眷们也开始兴致勃勃了起来。
往日里这扬州督府吴志章的夫人与贾敏最为熟稔,此时在贾敏耳边笑道:“外面都是一叠声地在盛赞府上的小公子呢,说是长得俊俏无双,又好教养,又好文采,难得在外面这么些年,倒是一点也没长歪。我们都说呢,这原是林大人根子正,所以苗子也正的缘故呢。”
此之蜜糖,彼之□□。这一句话要是落在林如海耳里,自然是叫人舒坦的恭维话,落在有心病的贾敏耳内,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只是,对方是和她品级差不多的官太太,又是说的冠冕堂皇之语,贾敏也不好说的,只是笑着点头。
旁边的人却也起哄,说道:“可不是吗?林夫人真是好福气啊,一双儿女,都是如此人中龙凤,真真羡煞旁人啊。”
贾敏继续保持着矜持有度的贵妇风度微笑不语,只是觉得笑得脸有些发僵。
却又有不识趣的人说:“外面都说是小公子相貌不俗,非寻常可见,即便是潘安再世,也未必就比得下去小公子的风采呢。林夫人何不令小公子此刻进来一见,也叫我等开开眼界?”
贾敏再也忍受不了这群人给那死小崽子狂戴高帽子了,冷冷地说:“内帷之地,岂可叫他一个无知小儿乱闯?”
这话说得太硬了,一下子人声鼎沸的内厅就冷了场。
虽说礼法规定男女七岁不能同席,可是实际上谁又真正把那点子清规戒律很放在心上?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罢了,进来逛逛也没啥了不得的,就是不知道这一贯也是和颜悦色的林夫人今日为何如此较真,身为主人家还这般疾言厉色地!
众人被扫了兴致,便不再绕舌说事了,都一个个闷头大嚼。吃完了,便都纷纷吩咐手下的丫鬟说:“去前厅看看,老爷那边完了没?若是完了,便一路回了吧。”
贾敏这时才觉出尴尬,本想挽回,怎奈她心性高傲,竟是拉不下那脸皮,只得眼睁睁看着内眷们一个个告辞而去。
贾敏恨得直咬牙,简直就听不得人提及那小崽子的好,一听那些话,她就会克制不住地焦躁易怒,这到底是怎么了?
黛玉见母亲一脸铁青,不解地说:“外面的人都把哥哥夸到天上去了,为何唯独娘亲不喜欢他?”
贾敏一把攥紧了女儿的手,手劲有些大,叫娇弱的黛玉微微皱眉。不过心有灵窍的黛玉看到娘亲一脸铁青的脸色,便什么也不说了,只是怯怯地看着母亲。
贾敏蹲了下来,目光钉入女儿天真无邪的眼睛,慢慢地,但是非常清楚明白地说:“爹爹面前你得管他叫哥哥,但是,娘亲告诉你,他不是你哥哥!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害了娘亲和你,你要时时记住这一点!”
次日,王庆儿家的快步赶到贾敏的枕霞居,悄声说:“大小姐,老太君那边打发人回了咱们的节礼了,还有……”
王庆儿家的顿了顿,又说,“随行的还有不少人呢,不过,只有几个往日常来的二等仆妇进了府,其余的说是暂时安置在府后面的兴隆巷那边,要等大小姐定夺了再安置呢。”
贾敏心下了然,看来母亲那边得了消息,已经做出了对策,并雷厉风行地派了人手过来加持协助,想来在不久的将来就可以解决掉讨厌的小崽子。好!到底还是母亲疼我,还为我谋划分忧,真是夜时光、及时雨啊,贾敏不禁信心大增,连眸光中也带上了三分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