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员正在组织他们听音乐会,音响里播放的舒缓音乐大约很有效,好歹王龙局长没看见前几次来时那种一群人抱团发疯搞得工作人员焦头烂额的场面。
安盖尔公司的管理者会把一部分奴隶当成性|奴,这些性|奴大多没有撑到华夏人前来,少数幸运地活下来的这些也都染上了重度的精神疾病——几乎所有人都有抑郁症和狂躁症、有严重的自残倾向,更糟糕的是……他们几乎都没有家人可以依靠,没有亲属可以靠语言或行动劝慰来缓解症状。
陈教授没有来之前王龙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是这群患者中的其中一个拿打破窗户后获得的玻璃碎片把自己的手割成了血葫芦,靠着这种难以理解的自残行为才能让他将情绪镇定下来,和没事人一样坐在地上吃东西……这人是个男性精灵,据说在沦为奴隶前是某个精灵部族中的强者,有极强的自尊和骄傲的心,认为自杀是懦弱者的选择,便采取颇为极端的手段试图“正常”地活下来……
这名患者还算是至少有求生欲,更多的就是将解脱的希望放在死亡上的其他人了……为了避免出现“收尸”这种惨痛后果,王龙当时不得不把窘迫的人力再抽了些出来专门盯住他们。
“陈教授,我在想啊,是不是让他们也进行一些简单的、可以在保护中心做的工作?”王龙局长压下心中怜悯,跟陈教授说了他的想法,“我们地球人现有的精神类药物对他们作用不大,光靠工作人员安排组织很难有效地让他们从阴影里走出来,那么不如活用一下办法,用别的方式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你觉得呢?”
“我最近也是在想这个问题。”陈教授点头道,“对自己和对世界绝望、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没有生存理由这一病症是他们挺多人心里的死结,那么从侧面想想办法、让他们知道自己是有价值的人这点应该是可以去尝试一下的。不过这个辅助手段我认为要搭配药物治疗才有效果,王局长你要有心,就帮我催一下药理实验室那边……”
王龙不由得苦笑,催促药理实验室的人排队都不知道排到哪去了,还用得着他上……异界原住民的常见病症一部分可以通用地球的药物,但还是有很多现有药物没法适应这边原住民的需求,之前冬天很多人感冒的时候就差点儿因为两个世界的适应性问题闹出事故,为这,华夏医学科学院药物研究所直接把药理实验室都搬过来了。
王龙局长来保护中心倒也不只是来闲逛,安置的人里面有几个是王龙局长从安盖尔的分部救出来的,对王龙比较信任,他来了工作人员就会安排王龙跟这几名患者见一下面、谈一下话,也算是一种辅助治疗的手段。
目前为止仍旧得依靠一定程度的自残手段才能保持理智的男精灵名字叫树,穿白大褂的护士把他带到会客室的时候,树对着王龙露出了个很浅的笑容,这并不是说他走出阴影,而是曾经受到的教育在影响着这名森林精灵。
王龙观察了一下树露在宽松衣袍外的手臂,大约是护士盯得比较紧、没有增加新的伤口。护士稍稍按了下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时,树的神色中隐约有些焦虑,倒也没有明显地反抗护士的轻微接触。
保护中心的护工人员要么是陈教授带来的学生、要么是从国内高等学校借来的护理、精神科、心理学学生,这些年轻人要说靠武力压制住病人是不可能的,但是要管住病人还真就只能靠华夏人特征明显、且气质稚嫩的学生——病人就算发疯也不愿意伤害华夏人,比如说树这种武力上能拆坦克的,限制他自残要靠蛮力的话起码得来一个班的特种兵……
王龙知道这个精灵的自尊心很强,每次见面的时候他都会把自己心底的怜悯隐藏起来、像是跟正常人打交道那样跟树简单地谈几句话,这次跟树用好容易才学会的精灵语问候几句后,王龙便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树,我想请你帮我一些忙,这是我私人的请求,如果你为难的话,拒绝我也没关系。”
树的眼睛稍微多了些神采,轻微点了下头。
王龙点头,像是跟朋友抱怨那样说了一番镇子里人手不足的问题,又提到上面给他安排了个需要尽快完成、又有保密需求的任务,实在是没有人手去完成这件任务的他只好来找朋友帮忙……
被王龙当做可以求助的朋友对树来说似乎是很让他高兴的事,居然主动问了些如何完成这个任务的问题,最后竟然很有积极性地向王龙建议:想在保护中心中完成任务最好获得中心主任陈教授的支持。
需要被人需要,这大概是所有智慧生物在灵魂深处都会产生的需求,因糟糕的经历而变得沉默寡言的树在这次见面结束后居然主动地去联系中心内的其他病人、询问他们是否愿意帮忙“完成王龙局长的请求”,除了那些自我封闭拒绝与外界产生联系的重症患者外,还真有不少人答应了他。
眼见情况大好,迫切的陈教授便找上王龙商量应该交给这些病人什么样的任务比较恰当,商量来商量去、他俩还真找出个确实具有相当难度且在初期必须具有保密性的任务来——让这些受创后应激障碍症患者编写符合实情的成人教育普及教材。
这实在是个神脑洞……这群患者不能正常融入社会固然是因为他们都有糟糕的经历,但同时也是因为他们确实是原住民中想太多的群体,王龙和陈教授便打算让他们去面临另一个必须想更多的问题上去:这份成人用的普及教育教材毫无疑问是不符合原来的熊猫人星球社会环境的,不承认什么王权神授、也不允许传播任何封建思想,在向成年原住民普及教育的同时还要教导他们违背之前约定俗成的常理和认知、让他们学到融入新社会的技能、用潜移默化的方式将刚从封建时代跳出来的人们送进以文明为标准的新型社会中去……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挑战,身为森林精灵、骨子里面把对森林女神的信仰当成吃饭喝水一样自然的树,对王龙拿出来的要求完全处于呆滞状态……
“神既然没有拯救我们,我们为什么还要去信仰神呢?既然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没有救世主、要自救只能靠我们自己,那么当然没有必要让大家去认同神那套规矩了。”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王龙局长非常自然地道,“我们华夏人会来到这里是因为华夏人的祖先与你们的祖先是朋友、我们两个星球的人是自古以来的兄弟姐妹;我们华夏人有能力把殖民者赶走是因为我们早几十年就破除了封建迷信、建立了新社会,这才有组织力把武器装备送过来、把救援物资送过来。你看,你们也好,我们也好,都没从神那里得到帮助,我们要走向更好的明天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如果要信仰的话,比起拜神倒不如拜自己比较实惠了。”
树瞪圆了眼睛,对华夏人这种骨子里流淌着的、把信仰当成做交易的态度一时间居然无话可说……
患者中除了树这种以为信仰神十分自然的人外,还有认为贵族统治是天经地义的人,比如两名从z-21分部解救出来的人类奴隶,就是之前熊猫人大陆那边某个领地上的贵族后代,因为生活优越的关系年纪比较大了还颇为细皮白肉,被当成性|奴、救出来后自认活着就是玷污家族荣誉一心寻死;听到王龙局长要求她们编写出不承认贵族地位的成人教材,这俩个贵族人家后裔、甚至继承排名顺位较靠前的人差点儿没傻掉。
对她们两位,基层民警走出来的王龙局长灵活地换了个说法:“这当然是因为殖民者侵略的时候所有的贵族都没有尽到保护领地保护领民的职责,人民纳税给领主是求领主保护的,对吧,结果领主们享受了人民那么多年那么多代的荣养,没有保护好人民不说自己也填进去了……既然这样,我们当然不能承认以前的贵族有多少优越地位了,要是以后出现新的贵族、能够确实地尽到保护人民的职责,那个时候我们再去尊重他们也不迟。”
他这话看上去似乎并没有表露出打土豪打贵族的赤果果态度,但其实也全都是坑……要保护人民就得面对安盖尔公司的母星、那个科技侧的强大星球蓝星,要是哪家贵族真能有这本事,华夏人绝壁会冲丫竖起大拇指,然后带着魔界雇佣军挥军而至,看看丫到底有多能打……
这种赤果果的、隐藏着阶级斗争的教材编写工作丢给保护中心这一群成天想太多又确实是智商在原住民中比较高的群体,陈教授抚须而笑大赞计划通——他倒不认为这群患者真有编写得出通用教材的本事,但短期内肯定是没有余力去琢磨怎么求死怎么死这种头疼问题了。
这边保护中心的事敲定,另一边镇子各个生产队的夏收夏种工作也结束了,有农业大队带过来的农机辅助、又有技术员下到生产队带领收获播种,就算是一群没点出农夫技能的原住民也不可能在种植大豆小麦上出什么问题……这两项作物本身就是很皮实的。
半年的农业生产队模式下来农业大队也差不多摸出原住民的农夫素质了,报告交上去后,兼职公安局长、法官、镇长等职务的王龙局长便将全镇上下千多名生产队队长召集起来开了个集体会议,会上,王龙局长通报了生产队的改组计划:
首先,千多支生产队将重新重组合并精简、减少到三百支,将不适应农业生产的人从生产队里抽调出来安排其他工作。
农业大队技术员认为确实有不少原住民是不适合进行农业生产的,当然春天的时候组建生产队原本也不是真要搞出这么大的农业队伍,本身耕种镇子周边平原并不需要这么多农夫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华夏人需要一段比较长期的时间来深入了解原住民,利用生产队模式让这些来源乱七八糟什么都有的这些原住民养成工作习惯、养成讲规矩讲秩序的习惯,并锻炼出一定程度的服从性。
走一步算三步看十步是华夏人的习惯,可是原住民们不知道啊,王龙局长话音一落参加会议的千多名生产队长们便开始紧张、开始交头接耳,春季编组的生产队模式是以约十余人为一组、十组为一个队,每五支生产队负责一个区域的联合耕种,在原住民原本的强悍体质和农业大队安排的农机辅助下,说实话活儿并不沉重,还比较轻松……也就是分配的责任田比较远的地方大伙儿需要提前出门半小时走十几公里路程罢了,这么点路程对原住民来说和散步是一个意思。
就算是在被殖民者入侵之前,这种跟玩儿一样就能养活自己还能活得比较好、物资充沛(相对而言)的生活就很罕见了,现在要减少掉这么多的生产队、队长们就很紧张,生怕自家的队伍被选中,这样的话自己在队里其他人那儿实在不好交代——生产队的组长队长都是自己选出来的、大家比较信任的人担任,来参加一次集体会议把大伙儿的饭碗丢了,这个责任没谁担得起。
一名长着豹子头、有明显兽人特征的生产队长便鼓起勇气举手,被点名后站起来发言:“我、我的队伍或许并不是很擅长耕种,但是大家都很愿意学习,请给我们多一些机会,不要把我们生产队解散。”
王龙认得这个长着豹子头的生产队长,因为他的脑袋实在很有特色的关系……华夏人私底下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林冲,然后吧他本人觉得林冲这个名字虽然古怪但比他原来的名字好听,便真的改名叫林冲……
“精简生产队并不是说不认可你们的劳动、也不是说不给大家学习机会。”王龙局长笑呵呵地道,“我们华夏人有句话,袜子都有利用价值,何况是大活人呢?只是各人的才能是不一样的,有些人脑子灵活不会打架,难道说他那个灵活的脑子就没有用处了吗?当然不是,只不过是他的脑瓜子没有发挥的地方罢了。所以说呢,不适应耕种、在种植方面没有才能,不表示在其他方面就不出彩了。而我们现在生产队改组精简,就是要解决这个大家的才能没有合适地方去发挥的问题。比如说你,林冲,谁要说你很会耕种,那他肯定没有说实话。但是说到空闲的时候进山林打猎、去草原上追捕野鹿,那咱们镇上能跟你比本事的绝对没有几个。”
干了十几年民警、能劝说婆媳不合的人家手拉手回家去做饭晚的王龙局长调皮地冲林冲挤挤眼睛:“现在我要说,咱们组织上把林冲的生产队解散了、把他队伍里擅长种植的人调去别的大队,然后让我们这个捕猎能手带一个专门的护林队,让跟他一样的人都归他管,专门在平原周边巡逻、抓抓那些破坏庄稼的野猪野鹿兔子、顺带给大家解馋打牙祭,大家说好不好啊?”